第七章 末日
思域张了张嘴。
“可是我……”
织更急急道:
“不要……”
思域的表情忽然宁定起来。他凿子似的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她有些悲凉地说。
“如同我们总爱从一根羽毛来认识鸟儿。鸟儿是一种多么纯粹与自由的生命啊,当我们看到那一根羽毛时。直到很久,我们才知道,秃鹰是吃腐肉的,而所谓和平的白鸽正乞食者般的在凯旋广场为偶尔心血来潮的人们所喂养,没有一只金丝雀的羽毛里没有螨虫……我们却一厢情愿地从一根羽毛里见识到了所谓和平、高洁、自由、与勇敢。”
“我知道你鄙视着我。”
修士喃喃地说。
“如同我也鄙视着自己。”
“爱!”
如同一句咒语瓦解了最坚强的封印,那面石墙突然无可挽回地崩陷。织更脸上的神情也如同那面墙体的簌簌尘生,瓦解飞溅。
她忽然冲了上前,一只手提着断残的鞋子,一只手抓着聆贝,以一种悍见的速度拖上思域就开始奔跑。四周的巷子似乎还在回响着那一句话,它们震荡复震荡,震荡得那声音越来越强,强得直达苏摩城的地基,又回震到两人心里。
两旁巷墙的影子飞快地在退。他们跑得太快了,快得那两道墙在这种速度下似乎要压在一起,挤向夹在中间的两个人,如一面矜持夹击向另一面矜持,如一面沉默俯迫向另一面沉默……
——我们都是软弱的人。谁不是呢?你把你的软弱逃避入所谓预言,我把我的软弱逃避于所谓理想,这又有什么不同?不记得是哪个政治家说的:“年轻时我曾考虑好久,个人问题终归是解决不了的,所以决定那就去解决社会问题吧。”
这话初一听多么光鲜,再一想又如何苍凉?我们解决不了软弱的自己,所以宁可寄生于一种所谓更坚实的理想与更渺茫的预言。比起这尘灰间的一切,它们起码有一种相对持久的美感,不太那么让人失望。也不再是一个脆弱之身对另一个脆弱之身的那种无可依止的……爱……
——但在这个有生之年,为什么,为什么要我遇见你?
终究在这个有生之年,以一场狭路相逢,以一场无可避免、以一场不能幸免的局势遇见你?
——偏偏让我看到你软弱的生中那一点点的勇敢,那射往宿命的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