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榴
女人一只手已伸进那男人的棉袄,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练家子?我倒要看看究竟你的功夫已练到了哪里。”
那男人这时却不避了,他的身子是热的。女人的身子倒下,一条腿顺势踢了起来,光溜溜的腿在袍衩里露出了点儿真肉:“你真的不怕?”
那男人的眼看向她:“怕?为什么怕?除非你就是那场‘艳祸’。”
女人半边的头发始终遮住了左半边脸颊,剩下的右半边冻得红红白白的,嗓子里却忽然滞住了似的低沉:“我不是。”
“我恨它——不管那‘艳祸’是谁,自从它出现,这条街上的男人就开始绝了迹。”
“好容易,有这么一条可以放纵的街,这么多可以勾搭的男人,但现在,等到快半夜,却只等到你这么个老男人。”
客人的眼睛扫了她一下,眼珠子漆黑漆黑的,并不放光。那女人有一会儿工夫才有心思端详他的鼻子——那么大、高而且阔的鼻子。男人不说话,不一会儿呆二爷的馄饨煮好了,端了上来,那客人就只管吃。
女人看着他的吃相,嚼动的下巴像刀把子一样的硬,方直直的。一件薄棉袄下的身体似乎也铁镌的似的。他的下巴铁青的,刮得干净净的峥嵘,女人的身体就似热了一热。她的手软软地搭向了那男人的肩上:“人家问你话你还没答呢。”
男人一扭腰,女人的手就落了空,她却笑了起来:“出了这么多事,街上出了那么多光着屁股的男人的尸体,你还敢半夜里出来?”
她哧哧地笑着:“怎么,你是不是也想来一场艳遇?”
她晃出了自己没被头发遮住的那半张脸:“我算不算是你的一场艳遇?”
男人的手搭到了她的腰上,不像是抚摸,倒像在搜索着她身上到底有没有迷药与刀子。
“你不像妓女。”他说。
女人笑了:“我是半开门子。”
接着她的目光忽然尖锐起来:“你也不像平常的男人。”
男人道:“我可是练家子。”
那男人只一口口吃着馄饨,吃完了开始一口一口地呷汤,很认真的样子。女人的手却已趁势搭在了他的脖子上,簌簌地去摸他的喉节:“难道,你就不怕?”
那男人刚好吃完了,一抬眼:“那都是那些年轻小伙子的事儿。”
他的眼中黑洞洞的:“对于我来说,一碗馄饨比什么女人都更重要。”
一阵风吹过,那女人冷得一缩。她缩得有些夸张,咧嘴一笑道:“有意思。”
笑罢她就倒,一倒就向那男人怀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