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王孙 第二章 渭水滨

只听李泰含笑问道：“老瞿，咱们还算计着怎么送太子一点小礼，没想择日不如撞日，我一点孝悌心动，可巧儿今日就碰上了太子。你那几样东西可已备妥？”

李承乾早已被气得喉咙都直了，眼见他毁了自己一匹好马，又嘲笑自己的足疾，忍不住从牙齿缝里吐出了几个字：“你又懂得什么马！”

瞿长史含笑道：“殿下吩咐，敢不速办？”

李泰却洋洋自若，恍如不知，依旧含笑道：“不过照常说来，这匹马儿也不值得费上这么大事。它腿脚虽还算好，却既不骁骏，也算不上真正烈性。不过以太子一向秉性勤俭的性格，不吝以驽马代步，这才是让我最最佩服的。”

说着，一挥手。不一时，只见一个赤脚胡人就牵过一匹马来。

——烈马、快刀、名姬！

李泰轻摇罗扇道：“为一把快刀，还有……名姬。”

这三项却是李承乾平生挚爱。但李泰一向性不耽此，不知为何却扯到这上头来？

杜荷生怕他兄弟当面闹僵，眼见李承乾不接话，忙含笑问道：“剩下却是为了什么。”

却听李泰含笑解释道：“各位不知，近几日来，我因为太子生日将至，算计着要送太子几样小礼，就吩咐我府中的瞿长史留心探访。各位想来也知道瞿长史心思极细，他很费了一些心思，才在这长安城中，寻到了这三样宝贝，分别是烈马、快刀、名姬。我今日出来，本打算趁此闲暇，就与弘文馆诸学士共同品鉴下，看这几样东西到底拿不拿得出手，没想在这里却碰上了太子。”说着，他冲下面一挥手，“请瞿长史来。”

这本是他平生憾事，最怕被人提及，没想今日被人当面直戳到痛处，还是那个让他最为痛恨的弟弟，一时怒得脸上青筋直跳。

一见那马，李承乾早已支棱一下站起。

原来他幼年患病，从小落下个足疾，有一条脚不大灵光。平常走路，不免常有些一瘸一拐，所以此后才变得如此爱马。他又最好颜面，就是日常在家中，也常以一名壮奴负他代步，再不肯歪歪扭扭惹人耻笑。

——果然好马！只见那匹马儿通体枣红，鬃毛飞扬。牵着它的胡人生得矮小，越衬得那马儿来得高大。那马儿甚是暴烈，虽被那胡人拢着缰绳，一步一步牵来，却不时地挣扎，那矮小胡人简直就有些带不动它。

李承乾眉毛一跳，几乎忍不住就要当场发作起来。

说着，他哈哈一笑：“说起来，我今日出来，却也有三分之一算是为了一匹烈马而来的。”他望望那匹被骟了的马，“据我府上的瞿长史说，那匹马儿，可要比这匹强上太多了。”

却听他手下笑道：“瞿长史早在这候着了。”

只听李泰含笑答道：“小弟虽不惯骑乘，但当今皇上以马上得天下，虽不能马上治之，我们做儿子的要是连懂都不懂马，却也太过不恭了。不说别的，《骅骝经》小弟也算熟读过几遍。不信，太子可以随意考来。”

李泰一转眼，果见一个中年男子就在身侧。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却正是那日西市中参与樗蒲之局的那个。

——他这下可真是心疼。要知，那马他当时虽脱手送给李泰，却也知道那是一匹良驹，只是性子暴烈了些，再没想李泰下手会如此之狠，竟一刀把它骟了。他年纪虽较李泰大些，有时行事也过于残暴，但那还是像一个孩子似的残暴，他这时心疼那匹良驹却也是出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