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 第3章 医生

“有被困在里面的工人的家属打匿名电话给我爸爸，说要是不给个说法——”她居然笑了，“那个人说他知道我一个人在龙城上学，他能找到我。”

他低声说：“死了七八十个人，还有一些人被困在废墟里面。不过多半是就不出来了，那种气体有毒的，他们在里面坚持不了多久。”

然后我就醒了，在黑夜里胆战心惊，脖子里全是汗。仔细确认了一下，胸口哪里确实没有拉链。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别看了。”我寻找着遥控器，“你看了不会难受吗？”

他把他的心放在我冻僵的手上，是温热的。

她把遥控紧紧地攥在手里，再把那只手看似无意的放在身边的靠垫下面，“发生了事情就是发生了，我看或者不看又能怎样呢？”

电视里正放着本省新闻，不过可能是夜间重播的专题吧。看着有点眼熟，仔细想想好像我们中午的时候在饭店里见过了类似的画面。给我留下印象的应该是那个女主播吧。屏幕上一群急匆匆的人在奔跑，救护车，红十字，**的身影，然后镜头切到另外一个角落，那些人在用力的尖叫和嚎啕，似乎根本不知道摄像机的存在。

我端着水杯，也坐到了昭昭身边的地板上。“你这么喜欢看新闻啊？”我说。

“是永川的爆炸案。”我自言自语。

“人老了，睡得就少了。”外婆回答这句的时候看上去是无比正常的老人。

昭昭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那间工厂是我爸爸的。”

“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把它吃掉。”他不由分说地盯着我，“可以在那堆火上烤一烤。吃完了如果还是撑不下去，就把自己的心也拿出来吃掉。会有人来救你的，我走了。”

电视里传出来已经确认的死亡人数。一直很安静的外婆突然长长的叹了口i气，“真是糟糕啊。”

他的最后一道拉链轻松地拉开，拿出来他的心。

“对，外婆，是很糟糕。”我不得不回头去鼓励一下外婆。

他对我笑。他眼睛似乎是有泪光悄悄的一闪。他说：“你没有吃的东西，一个人是撑不下去的。”我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他拉开了滑雪衫的拉链，再拉开里面毛衣的拉链，他胸膛的皮肤上面也有一道拉链。

“外婆，你不睡啊？”我说话的时候他们俩同时回了头。

我侧过脸去看了看她，他睫毛又垂了下来。“我知道的。”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说。

哥哥把昭昭带回了我们家。他在厨房里跟妈妈说了几句话，然后妈妈满面春风地出来招呼昭昭，“就安心在这里住几天吧，和自己家一样的。”说也奇怪，自从我们搬到这里来，就不断有人来住，先是外婆，再是昭昭，包括频繁留宿的雪碧。似乎老天爷知道我们家现在有多余的房间了，不好意思让他们空着。

她灼热的瞟了我一眼。我补充道：“哥哥跟我妈妈说的话，我全听见了。”

我打开了房间的门，想去厨房找水喝。客厅里有光，还有隐约的声音。站在那道窄窄的楼梯中央，我看见昭昭在客厅里席地而坐，电视屏幕微弱的光打在他表情复杂的脸上。外婆居然也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也在看电视，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