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船尸
半个小时之后,他一边把皮箱往头等舱的床底下塞,一边对着金性坚发脾气:“怎么着?看见泼妇骂街,你就跑了?你那些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你怎么就这么怕事?”
头等舱有两种,一种是单人舱,一种是双人舱,双人舱内放着上下两层的铁床,金性坚仰卧在上层床铺上,双手交握着放在腹部,像是预备着入土为安,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也很像是随时要死。
“我不是怕事。”他声音很低地说,“我是怕了你。”
莲玄当即一挺身站起来,对着金性坚一晃脑袋:“我怎么了?”
他这一晃,十分有劲,竟将一滴热汗甩到了金性坚的脸上。金性坚不说话,只慢慢地侧过脸,睁了眼睛看他。
莲玄双手各拎着一只大皮箱,一路逢山开山、遇水开路,很热心地要助金性坚登船,差点没把金性坚活活烦死。
“你不要这样横冲直撞。”金性坚压低声音训他。
过了一会儿,金性坚皱着眉毛又道:“你到我身后走!”
紧接着又是一句:“不要东张西望,看路。”
隔了五分钟,再次开口:“你是小孩子吗?”
两人对视片刻,莲玄忽然觉得有些气馁。伸手把金性坚脸上那滴汗珠子蹭去了,他转身一屁股坐到了下层床铺上:“好啦,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莲玄终于不服了,梗着脖子扭头反问:“我怎么了?”
金性坚瞪了他一眼,又对着前方一抬下巴。莲玄这回抬头一瞧,险些吓了一跳——一位珠圆玉润的女士正回了头怒视着自己,而自己的皮箱一角正抵着人家的屁股。连忙把皮箱向后撤了撤,他见女士的电光绸百褶裙被自己的皮箱角顶进了屁股沟里,如今那一片裙子被女士的双臀公然夹着,十分不雅,便特地放下皮箱,轻舒长臂,又把那一片裙子扯了出来。
下一秒,他“刷”地挨了个嘴巴。
女士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指着他的鼻尖,高声叫骂:“好你个臭不要脸的小王八蛋,吃豆腐吃到姑奶奶头上来了?!”
莲玄很少和妇道人家打交道,尤其是这样杀气凛凛的妇道人家。把皮箱重新拎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去看金性坚,意思是让金性坚帮自己解释几句,哪知道他左看右看,却发现金性坚早已无影无踪,此地只剩了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