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袁军晃晃悠悠走进军部大院的军人服务社,想去买些信纸和信封。他发现有个新兵也在柜台前买东西。那个新兵回头看到袁军,无理地上下打量着他。
我们现在已经开始春播了,看样子这几天不会下雨,播下的谷种很有可能被旱死,村里的常支书正在暗中准备祈雨仪式,因为他是党员,不能公开参加这类活动。
袁军傲慢地说:“在冰场上我打的人多了,早记不清你是谁了。你是谁呀?”
你好!
“还认识我吗,去年在什刹海冰场你丫挤对谁呢?”
我和郑桐已在陕北安下家来,这里离毛乌素沙漠很近,因此风沙很大。陕北的山地,都是土质很松散的黄土堆,由于干旱少雨,每座山包都是一个大灰堆,人走上去,就像走进了散包水泥堆,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怎么啦?”
新兵一把揪住袁军的衣领:“走吧,咱可说好了,要是见了血,可得说是自己不留神磕的。”
“怎么着,你还想打人?你等着,我去找指导员,这个兵我带不了……”
袁军微笑着:“怎么着?看这意思,你是想和我单练一把?咱们找个地方吧。”
座舱盖砰的一声被关上,段铁柱到连部告状去了。
“咱们还有笔账没算呢,上次在冰场上让你们跑了,真是山不转水转,在这儿碰上啦!”
我们知青点共有10个人,都是来自海淀区不同的学校的,大家以前不认识,现在也没什么好聊的,只有郑桐还能和我交谈。
新兵也操着北京口音:“你是北京兵?”
这里的农民生活很苦,基本上是靠天吃饭。这里没有灌溉渠道,甚至没有像样的平地,就更别提梯田了。春天把谷种撒在黄土坡上,剩下的事就是等着下雨,要是20天内没有下雨,种子就会旱死,这一年就会颗粒无收,即使是最好的丰收年景,粮食也只够吃八九个月的。每年青黄不接时,全村人就集体外出讨饭,这已经成了石川村的传统。我们知青目前的粮食还够吃一两个星期,等粮食吃完,大家就该外出讨饭了。我和郑桐正在商量,是不是准备些节目,比如样板戏什么的,讨饭时还可以兼卖艺。郑桐这小子现在成天琢磨蒙人的招儿,一会儿说要练练吞铁球,一会儿又想弄点儿汽油练嘴里喷火,反正是想把当年天桥练把式的歪招儿全拿到陕北来糊弄老乡。我曾提议表演硬气功,弄几块糟一点儿的砖头码在他头上练开砖,但被郑桐坚决拒绝了,直到现在还没想出什么更富创造力的主意来。
袁军看了他一眼,话就横着出来了:“有病是怎么着,你丫犯什么照?”
我现在正和村里的杜老汉学唱信天游,这老头儿肚子里简直是个杂货铺,一段同样的歌词他能唱出七八个不同曲调的版本。老头儿平时烟袋不离手,抽烟抽得肺气肿,一喘气就能听见肺部呼噜作响,嗓音如同漏气的风箱。可他那破锣嗓子唱陕北民歌简直是一绝,好几次听得我眼泪差点儿流下来,那种特有的韵味真是令人难忘,我是迷上信天游了。
袁军无力地坐下,恨恨地说:“真他妈的虎落平阳遭犬欺……”
袁军轻蔑地笑了:“没听说过,你想干吗?有话说,有屁放。”
周晓白终于收到钟跃民的来信,她兴奋得直哆嗦,抓住信封就一通猛跑,一直跑到休养区的花园。她坐在长椅上手忙脚乱地撕开信封,以至于把信纸都撕破了。钟跃民的信很简单,干巴巴的,不具有任何感情色彩。
“我是装司的小明,想起来没有?”那新兵挽起了袖子。
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