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考虑它干什么?先生了再说。"
钟跃民说∶"问题就在这儿,这就是你穷的主要原因。你的脑子就象一盆浆子,什么都不做计划,不顾后果,先干了再说,这就是穷人的思维方式,你只想着给老钱家续香火,却不想想孩子多了是否养得起,如果你连养自己都困难,那你哪有能力给你的孩子提供较好的生存环境,使他受到良好的教育呢?你们发现没有,越是穷人孩子越多,这几乎成了一个规律,这显然是思维方式出了问题。"
钱志民说∶"你说的这些我平时没琢磨过,人就是这样,越不动脑子,脑子就越木。"
高从厨房里把菜端出来,一盘盘送上桌子,心里在琢磨着钟跃民,这家伙真是个另类,他怎么和什么人都能打交道?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这些来自底层社会的人都生活得很艰难,他们需要朋友的帮助,却毫无回报的能力。高想,以钟跃民的智商和社会经验,他还能不明白这点儿道理?这些人对他毫无帮助,而几乎每个人都需要他的帮助,这样的朋友要是再多一些,那钟跃民就别想安生了,这个家伙在想什么呢?
高记得那天钟跃民在街上遇见曹刚,当天就把曹刚带回了餐厅,说是让曹刚和掌灶的王师傅学学手艺,王师傅是四川人,来自于四川的一个小县城,厨艺属中等水平,但他自视甚高,平时从来不带徒弟,他希望川菜厨师越少越好,这样才能显出他的价值。
"可是跃民,这不是咱们个人的恩怨,宁伟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让他多活一天,就不知又有谁会死在他枪口下,跃民,你要帮帮我呀。"
钟跃民咬牙下了决心:"我想好了,海洋,我和你站在一起,咱们想办法抓住这个混蛋。"
张海洋握住钟跃民的手:"谢谢你,谢谢你,我替李东平的父母谢谢你……"
钟跃民经过仔细考虑,决定推迟去罗布泊探险的计划,原因很简单,他突然发现自己身边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自从上次在街上遇见曹刚以后,他和当年一起插队的那些老知青接上了关系,经曹刚联络,大家在泰岳餐厅聚了一次,连郑桐和蒋碧云都来了,当年在陕北石川村插队的十个知青都凑齐了。老知青们返城以后彼此之间都很少来往,因为生活的担子都很重,多年来都是各忙各的,这次大家见了面,都发现这些当年的伙伴已经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因为每个人对当年知青伙伴们的记忆都是年轻时的相貌,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再见面已经是中年人了。
《血色浪漫》第二十二章(6)
高的年龄和这些老知青相差了十来岁,根本不属于一代人,她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人,她很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些老知青。看上去,这些人都比实际年龄老,下岗的钱志民和张广志,蹬三轮儿的赵大勇,送牛奶的郭洁,提前退休的纺织女工李萍,都是社会最底层的普通劳动者,单从相貌上看,就能发现贫困生活留下的痕迹。常年蹬三轮儿的赵大勇已经成了驼背,脊椎弯得象个虾米,送牛奶的郭洁皮肤是古铜色的,头发已经花白,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露天风吹日晒的结果。钱志民下岗后在胡同口开了个修鞋摊儿,他的两只手青筋毕露,粗糙不堪,黑乎乎的就象两截儿老树根,这大概是皮鞋油和化学胶水合力的结果,连他身上都散发出一股皮革味儿。李萍还不到五十岁,已经苍老得象六十多岁的人,她的退休金还不足四百元。
同样也是下岗工人的张广志在街上修自行车,据说经他修完的自行车没有不返工的,还有人反映他经常在附近的慢车道上撒图钉,以此来增加自己的业务量,由于信誉太差,找他修车的人寥寥可数。人太穷或太富都容易染上坏毛病,张广志的坏毛病是酗酒,其实说他酗酒有点儿冤枉,他喝的并不多,少则二两,多则四两,问题是,他不管喝几两,逢喝必醉,醉了就打老婆出气,老北京人管这类人叫"酒腻子"。
高读过不少知青小说,这类书读多了就容易被误导,她曾经一度很崇拜那些被称为"老三届"的群体,在她眼中,那些"老三届"们个个都谈吐不俗,思想深刻,他们见过世面,吃过苦,他们洞悉人生,处世观很豁达,在实际生活中具有极强的操作能力,而且在各行业中都是事业有成的佼佼者。这都是高以前对"老三届"的认识,不过现在她可不这么看了,现在坐在她餐厅里吃饭的这些"老三届"们,才是大多数"老三届"们真实的生存状态。那个张广志语言粗俗,举止毫无教养,刚喝了几口酒就脱下了背心,光着膀子要和钟跃民划拳。他对钟跃民现在还没有孩子感到大惑不解,一口咬定钟跃民是下三路出了毛病,不可能是有意不要孩子,不然这些年擦枪走火儿也得弄出一两个孩子来。钟跃民懒得解释,便坦然承认自己的生殖系统方面出了点儿问题。郑桐和蒋碧云一听就大笑起来,高也在厨房里捂着嘴偷偷地乐。
钱志民说∶"这事儿要是放在我身上,非他妈急死我,当年我媳妇头一胎是个女孩儿,烦得我一宿没睡着觉,我哥家是两个女孩儿,我要是再弄不出个儿子来,我们老钱家就断了香火了,这还行?打死我也得生笫二胎,我们厂计生办的干部每天追着我做工作,我说了,爱谁谁,谁挡着我要儿子我就跟谁玩命,老天爷总算开眼,我媳妇也争气,笫二胎果然是儿子。"
钟跃民问∶"你考虑过吗?两个孩子是否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