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周晓白捂着肚子笑道:“二哥,你赶快走吧,再不走,你连少尉都当不上了,也许就是列兵了。哎哟,钟跃民呀,你可乐死我了,我的肚子……”
周淮海和秘书苦笑着钻进汽车走了。
钟跃民走进客厅抱怨道:“侯门深似海呀,一个个体户要见周副院长怎么这样难呢?那个少将是你二哥,他打过仗没有?”
“好像没打过,他是搞技术的出身。”周晓白忙着给他沏茶。
钟跃民说起了风凉话:“在我眼里,只有1955年那批将军才是货真价实的,那是打出来的。哼,现在……什么少将?跟黄酱差不多。”
这些日子,周晓白的二哥周淮海在北京开会,他便带着秘书和警卫员住回父母家。钟跃民如约来找周晓白时,正遇见要出门开会的周淮海。他是个英俊的中年人,长得和周晓白很相像,眼睛很大,双眼皮,肤色白皙,显得有些文弱。他穿着一身毛料将官军服,肩章上佩着金灿灿的将星,正要往沃尔沃轿车里钻,看见钟跃民走进院子便直起身子问道:“你找谁?”
钟跃民客气地向他点点头说:“我找周晓白。”
周淮海上下审视着钟跃民问道:“你是哪个单位的,找她有什么事吗?”
钟跃民有点儿烦了,这个人什么毛病,上来就查户口,有什么事?难道没事就不能来吗?他故意回答:“我没有单位,是个体户,今天我有点儿时间,来找周晓白聊聊。”
周淮海其实没有无礼的意思,他不过是当领导干部时间长了,养成了首长的习惯,话一出口就不自觉地带有居高临下的口吻。但钟跃民的回答也很牛气,看他的意思,是他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点儿时间来找周副院长聊聊,他以为自己是谁,组织部部长?这是什么话,晓白从哪里认识这么个个体户。周淮海真有些生气了,他不屑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便沉下脸道:“周晓白不在家。”言外之意是希望钟跃民马上走。
“行啦,你嘴上积德吧,再说下去,你的损话就全来了。我替你说吧,我爸是‘钟匠’,我哥是‘黄酱’,我是‘两毛四’,行了吧?”
钟跃民气儿正不顺,张嘴便教训起人来:“晓白,你这个大校差不多就算了,别再让你爸走门路晋将了,要是像你这种连枪都没怎么摸过的女将军再多几个,咱们军队的脸往哪儿放啊?再说了,就算是将军世家,也不能一窝一窝地出将军,我看你们家快成‘酱缸’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当将军可不能靠遗传基因,你是医生,就老老实实当好你的医生呗,非去当什么副院长,还真事儿似的挂个大校的牌子,起什么哄呀?”
周晓白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憋了好一会儿才还嘴道:“钟跃民,你这混账东西,嘴还这么损,我二哥得罪了你,我又没得罪你,你怎么就会欺负我?这辈子碰上你算我倒霉,年轻时你就欺负我,这半辈子都过去了,你还欺负我。哼,除了你,还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忘了是谁说过,宁可被挂在悬崖上,也别挂在钟跃民的舌头上,那可了不得,绝对是场灾难。”
钟跃民又想起了周淮海,嘴上便越发恶毒起来:“你二哥倒是挺气宇轩昂,尤其是让那身将官服一打扮,就像个金丝雀,漂漂亮亮的,他该去指挥仪仗队,那才能体现中国军人的风貌呢,外国元首一看,以为中国几百万军人都是这种飘逸俊秀的小白脸儿,能不能打仗单说,至少是一支英俊漂亮的军队,漂亮得让敌人都舍不得打你。”
周晓白讨饶道:“行了,行了,你饶了我们一家吧,我替我哥向你道歉,你嘴下积德吧。”
钟跃民却不识相:“不对吧?她说好了等我,怎么能言而无信呢?看来只有两种可能:或是周晓白缺乏诚信,或是你没说实话。”
周淮海的秘书正把手挡在汽车门框上,防止首长碰了头,他一听钟跃民的话便恼了,连忙喝道:“嗨,你怎么和首长说话呢?”
钟跃民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是个老百姓,又不归你们首长管。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首长。您别笑话,我们老百姓不认识你们肩牌儿上的东西,我有个表弟刚从军校毕业,他肩牌儿上也是一颗星,我记得他说过,凡是挂一颗星的都是少尉,也就是排长,排长能算首长吗?”
周晓白这时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正饶有兴味地听钟跃民胡诌,她早就看见钟跃民走进院子,还没来得及招呼他,就见钟跃民和二哥发生了冲突,她索性不说话看起了热闹。钟跃民可是很久没耍贫嘴了,这家伙一旦来了情绪往往是妙语连珠,气死活人不偿命。周晓白就喜欢听他胡诌,别管心里有多烦,一听钟跃民胡侃,心里的烦恼马上就烟消云散。当她听到钟跃民故意把少将当成少尉时,周晓白忍不住在露台上放声大笑起来。
正待发作的周淮海和秘书见露台上的周晓白乐得前仰后合,心中便疑惑起来,周淮海问道:“晓白,你傻笑什么?这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