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斋 第十九章

张喜儿迅速地蹿上桌子，从架子上取下“狻猊”墨，王仁山接过来塞到了柜台里面。

宋怀仁还要再问下去，庄虎臣从后门进来，嗔怪地喊了一句：“云生！”

月光下，五个歪戴着帽子、敞胸露怀的大兵一路抢过来，手里抱着从古玩铺子里抢的瓷瓶、青铜器等古董来到荣宝斋的门口，一个士兵抬头看了看房檐上悬着的匾：“长官，这铺子怎么着？”

“是，掌柜的，我记住了。”

“废什么话，进去看看！”长官很不耐烦。

庄虎臣看着他走进了茂源斋，才缓缓说道：“云生啊，在一条街上做买卖的都是死对头，表面儿上看着乐乐呵呵的，背地里冷不丁地就给你下刀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不能什么都说。”

士兵开始大叫着用枪托砸门：“开门，快开门……”

张幼林避开了她的目光：“我和庄掌柜的正为这个发愁呢。”其实，让他更发愁的事还在后面。

张幼林还没顾上回答，用人提着菜篮子急急忙忙进来了：“老爷，您赶紧去趟继林老爷那儿吧，我刚才碰见送信儿的了，继林老爷又犯病了。”

几天之后，已经过了午夜，外面突然乱起来，仨一群儿、俩一伙儿的士兵涌进琉璃厂，气势汹汹地砸门、抢铺子。

张李氏摇头：“看惯了你一直梳着辫子，猛地一没了，还真不大习惯，你觉得脑袋轻了吧？”

荣宝斋的伙计们正在前厅里搭的铺上熟睡，张喜儿最先惊醒了，他爬起来听了听，慌忙下地叫云生：“云生，醒醒，快醒醒！”

“我还得照应铺子，改日。”宋怀仁转身走了。

云生此时完全清醒了，他急忙披上衣裳，惊恐地看着张喜儿：“大伙计，怎么办啊？”

“小宋，忙什么呀。”庄虎臣不冷不热的。

黑暗中，王仁山的反应十分迅速：“快，先把‘狻猊’墨藏好，那是镇店的宝贝。”

宋怀仁放下墨，皮笑肉不笑：“真是块好墨，庄掌柜的，我不打搅了。”

“怎么样？”张幼林背过身给母亲、妻子看。

云生睡得迷迷糊糊的：“大伙计，干吗呀？”

院子里，张李氏正哄着两岁多的孙子玩耍，何佳碧往绳子上晾刚给小璐洗完的小衣裳，张幼林剃了光头从外面进来，何佳碧还没见过丈夫这副模样，她大笑着：“幼林，这还是你吗？”

王仁山已经翻身下了铺，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云生是个有心的孩子，庄虎臣这番话，他牢牢地记了一辈子。不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荣宝斋的东家手里有祖传的怀素和尚的狂草《西陵圣母帖》，宋怀仁也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