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四道风气急,“你那叫狗刨!”他扔下手上的半拉衣服,“你王八蛋!跟我玩割袍断义?”他操起块船板就划,越急越不得要领,船在水中央打着转。
欧阳已经爬上滩头,他打着哆嗦,筋疲力尽地沿着河岸狂奔。
欧阳跑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河上泊着一条乌篷船,船上的气死风灯忽明忽暗地亮灭了几次,像在传达着某种意思。欧阳的脚步慢了些许,他朝着那灯光跑去。
灯下,小炉子上的水壶正冒着热气,篷里凌乱而简陋,但让人想起家的概念。邮差从船篷里钻出来,欧阳让他一愣,但他友好地伸出手,“上来,船上有热的喝。”
欧阳怔怔地看着他的手,忍住想上船的欲望,他对邮差说:“快走!鬼子来了!”
四道风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欧阳,很有些不屑,“就凭你看见的那十几号人?”
欧阳摇头,“不,这次肯定是倾巢来攻!”他转头望向天边,雨已经停了,天边已现晨光。他爬起来想要上岸,四道风对着码头霉烂的支柱使劲一蹬,船离开河岸往水里荡去,“你干什么?”
“一定得去报信!我还能干什么?”
“跟丘八报信?死五百活一千,你非把一千变成五百吗?”四道风还是那副气死人不赔命的表情,可欧阳听得出来这是种关切,他看看他,“老四,你听我说,鬼子必取沽宁,所以才穿军装,占了城就是混战,他为的是混战时不误伤……”
“他说占就占?问问我这两把枪!”
邮差愣住,莫明其妙地看着欧阳。
“立刻撤出沽宁!告诉她……我真想和她一块儿走!”欧阳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什么扔在船上,转身跑上小桥。那东西滚在炉子边,是欧阳的止痛药瓶。
炉子踢翻了,热水倒在船板上冒着热气。邮差和船老大手忙脚乱解缆开船。
欧阳跑到河对岸后回望了一眼,安宁祥和的灯光已经灭去,一个黑黝黝的船影急忙驰开。他长吸了一口气,吸气声在黑暗中听起来像哭。
他照着沽宁黑漆漆的轮廓跑去。
欧阳没法跟这人讲理,船又开始往岸上漂,他正想上岸,四道风又猛蹬了一脚,船荡得更远了。
“跳呀!这时候的海水,冰也冰死你!”
欧阳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四道风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我去!我去行不行?”
欧阳冻得脸色惨白,回头看看被四道风揪住的衣服,“没用,只有我脑袋上才有死五百活一千的赏格,有这个,说话才有人听。”
“信你?给我上来!”四道风使着蛮劲,欧阳半个身子都被他提出了水面,欧阳伸手捡了船板上扔着的刺刀,他看着四道风笑笑,“你这人还真是挺不错的,除了不讲理哪都好。”刺刀划过,欧阳割断了被四道风揪着的衣角,整个人又落进水里,他立刻游到四道风伸手不可及的距离,“你说过你不会游泳,可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