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021年2月9日,星期二
我不由得又问:“你觉得这种行为缺乏礼数吗?我觉得这就是苦修遭禁止的原因。人们不喜欢看见血。”
“先生,我觉得很滑稽。如果上帝存在,而且认为已经有了足够的子民的话,他不会因为一群毫无希望的人穿着黄色衣服在公园里哀号行走而改变主意。”
“你相信上帝吗?你相信上帝存在吗?”
我们现在已经行驶到老外交部的门口。在下车为我打开车门之前,司机四下里看了看,然后盯着我的脸说:“先生,或许上帝的试验是大错特错的。或许上帝受到了阻碍,看到乱糟糟的一切不知该如何捋顺。或许上帝压根就没想捋顺。或许上帝只剩下最后一次干预的权力,于是他这样做了。无论上帝是谁,无论上帝是什么,我都希望他在自己的地狱中挨火烧。”
他语气中充满强烈的怨恨,然后恢复冰冷的、不为所动的表情。他以立正的姿势站好,为我打开车门。
在“末日之年”之后的最初几年里,国王(依然未加冕)曾按照古老的大张旗鼓的方式召开国会,可是所经街道几乎空无一人。作为连续和传统的强有力的标志,国王成了古老而无用的纪念品,只能让我们想起失去了什么。现在国王依然召开国会,不过不再大张旗鼓,而是穿着普通西装,进出伦敦都悄无声息。
我依然记得在我辞职的前一周和罕的一次对话:
“你为什么不给国王加冕?我认为你急于维持正常秩序。”
“加冕有什么意义?人们不感兴趣。加冕仪式花费巨大,毫无意义,人们会不满的。”
“我们几乎没听说过国王。他在哪里,被软禁在屋子里吗?”
罕发出了惯有的笑声:“不是软禁在屋子里。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说是软禁在王宫或城堡里,他生活得相当舒服。无论如何我不认为坎特伯雷大主教会同意给他加冕。”
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意料之中。你在任命玛格丽特·莎莉汉姆为坎特伯雷大主教的时候知道她是一位狂热的共和人士。”
在公园的围栏内,沿着草地排队走来一群苦修者。他们腰部以上赤裸着,在寒冷的二月里除了黄色的腰布和赤脚穿着的凉拖鞋之外几乎身无一物。他们手里拿着打着重重的结的绳子,边走边鞭挞着已经流血的后背。即便是隔着车窗,我依然能听见皮绳子带出的哨声以及绳子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发出的重击声。我看着司机的后脑勺:帽子下面露出黑色的头发,修剪得一丝不苟,呈半月形,领口上面有一颗痣。无言的行程中多数时候我都在心绪不平地盯着这颗痣看。
现在,我想听他说点什么,于是开口道:“我原先认为这种公共场合的夸张行为已经被列为非法。”
“先生,只有在公路上或人行道上是非法的。我想他们认为有权利在公园里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