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菩提本无树

按照端木老爷子的指示，我在十字路口向左转。沿着布满杂草与石子的道路，仔细观察四周动静。走到这已气喘吁吁，强迫自己挪动双腿，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距离。

她已完全被慕容云控制，沦为一具为虎作伥的行尸走肉。

老爷子，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

然而，我却吩咐秋波：“请你把老爷子送到医院，好好照顾在他的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明天早上我会来看你们。”

城市边缘的垃圾场。

救护车终于呼啸而到，我和秋波配合抢救人员，一同将老爷子送到车里。

寒夜的风如涨潮的大海，骚动地涌上发梢，要将整个人吞没，沉入另一个世界的井底——那里有我的父亲，我真正的父亲，我生命的源泉，我的上一辈子。

哎，爷爷终究还是饶恕了孙儿，无论这个不肖之孙给他多大伤害。

老头闭着眼睛，艰难地吐字：“小子……请你……答应我……放我的孙子……一条生路……”

“好吧，我答应你！”

当我要离开救护车之时，老头竟然抓住我的手，他这回光返照般的力量，让我惊讶地转回身来。

老头的手这才松开，秋波紧张地看着我，却得不到我的半句话。

终究是她自己的选择，无论天堂还是地狱。

我的手机有指南针功能，先找到垃圾场的最北端，有条正北方向的偏僻小路，几乎只能容一辆汽车通过。小路两边堆着金属垃圾，从旧汽车外壳到丢弃的建筑材料。手机的GPS导航功能，告诉我脚下经过的距离。一路景象触目惊心，模糊的月色下，这些沉睡的金属，像史前动物的巨大尸骨。似乎漫漫无边的长路，走向遥远的白垩纪，直到地球诞生的岁月。

当初，我不该把她交给慕容云，让她在爱情中丧失理智——可是，就算我死不放手，她自己也迟早会逃到深爱的男子身边。

一千米——GPS定位显示极其准确，当我走得后背全是热汗，果然见到十字路口。横向的马路宽阔一些，两边都是被铲平的废墟和工地，以及满目凄凉的野草与灌木，夜里不见半个车辆和行人，寂静地如帝王陵墓的神道。

对不起，是我害了她！

随后，我俯身对端木老爷子耳语道：“我去找我的父亲了！坚持住！等我回来下棋！”

我目送救护车载着秋波和她的爷爷远去，消失在月光下的寒夜荒野。

“我还要去做另一件重要的事，保重！”

<strong>从这里往北走……一千米……十字路口……左转五百米……工厂废墟……走进去……大枯树……破庙……藏着古井……下去……你的父亲……</strong>

秋波茫然地问道：“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