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冯宁故意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随便吧，反正，要命有一条，要钱，没有。”

所长大声地说：“你一个深圳的公司经理，身上没带钱？骗鬼呢？哈哈。哈哈……”

冯宁把身上所有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往所长面前一放，又把口袋底都翻了出来：“信不信由你。这就是我身上全部的家当。你随便挑吧，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就是请你别扣留我。我公司五六个员工还等着我去挣钱给他们发工资哩！”

所长说：“又胡说。你给公司职工发工资？那公司是你个人的？国家不给你拨款？”

冯宁说：“对，公司是我个人承包的。国家不给一分钱。员工的工资全由我来发。你要扣了我，公司就垮了，员工就失业了，一切的一切都没了……”

冯宁手下那两个员工扛着那两箱货慌不择路地跑出展销会会场后，赶紧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那个地下旅馆，收拾完东西，又去前台办理了退房手续。办理退房手续时，他们小心翼翼地问前台的收银员：“刚才没人来找我们吧？”

那个收银员答道：“没有。要发票吗？”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员工说：“要。当然要。”随后拿了收银员找回的零头，拿了发票，两人赶紧离开了这个小旅馆。

而这时，冯宁却被那两个保安“押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所长显然对抓住一个从深圳来的“捣乱分子”特别感兴趣：“深圳来的？听说你们深圳满大街都是卖走私货的，人人都特别有钱，年轻人都不愿结婚不想成家，只要私下愿意，男男女女就可以往一块儿住，住腻了就拜拜，谁也不找谁算账，特别自由、特别潇洒，也特别方便？”

冯宁说：“纯粹胡扯淡！”

所长狐疑地看着冯宁，不说话了。也许聊到最后，引发了这个也是转业军人出身的派出所所长的同情，同时也感觉出眼前这个冯宁不会是个“捣乱分子”，在教训了一通后，这个所长就把冯宁给放了，甚至都没有罚他的款。冯宁千谢万谢后，回到旅馆，发现已经打不开他们那个房间的门了。他敲了敲门，里边没人回应。他又回到入口处的前台，着急地问前台的服务员：“我那两个伙伴已经走了？”前台服务员告诉他：“走了，也结完账了。”“我那两个伙伴结账时留下什么话没有？”冯宁着急地问。“没有。”前台服务员答道。“我能进房去看一眼吗？看看我那两个伙伴是不是在房间里给我留了什么便条。他们把我的行李全拿走了。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了。我必须找到他们才行。他们不可能什么话都不留就这么走了。”冯宁想了想，要求道。前台服务员犹豫了一下，取下钥匙，交给一个中年女服务员，对那女服务员说道：“你带他去看一下。”

再次回到房间里，仔细搜寻，什么也没找到。在冯宁进房去找便条的过程中，那个中年女服务员一直站在房门口，一脚在门里，一脚却在门外，警惕地注视着冯宁的每一个举动。冯宁沮丧地走出小旅馆大门。抬头望去，这时他懂得成语中说的“举目无亲”到底是一种什么意味了。他掏掏自己的腰包，这才想起，在让那两个员工扛着两箱货脱逃时，聪明的他把自己的钱包塞给了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员工。他料到自己可能会被保安抓获，不管是不是送到派出所去，只要在他身上搜到钱包，他们就会罚他的款。他把钱包交给他们带走了，让自己身上不名一文，能保住公司那点可贵的资金，但也让他这时处在了“不名一文而举步维艰”的困境中了。如果找不到他俩，下一步怎么办？今天晚间真的要睡大马路了吗？他仔细掏掏口袋，还有几个硬币，也就够买两个大饼的……这时，他听到身后什么地方有人在叫他：“冯经理……”

他回头循声找去，没等他找见人，只见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员工从一个树丛里蹿出，快步跑来，一把拉住他，就往那树丛里跑去。跑进树丛后，他才看到，那个年轻的员工守着那两箱货，也在那儿等着他。

那个年轻一点的员工忙问：“你没事吧？”

冯宁反问道：“你们怎么把房退了？”

所长说：“你看你胆敢捣乱全国性的订货会，就挺野，特像我们想象中的深圳人！”

冯宁忙声明：“我不是捣乱。”

所长说：“你还不是捣乱？”

冯宁说：“这在我们深圳根本就算不上个啥。我是个新办的小公司，没那么些钱来交会务费，买这会场里的展位，只能用另一种方式为我的公司打广告。”

所长哈哈一笑道：“打广告？你以为你在深圳呢，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无法无天！说吧，怎么处罚你？是罚款，还是行政拘留，还是既罚款，又拘你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