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突然,夏志远大叫一声:“小心!”只见一辆黑色的豪华型奥迪车突然超了上来,并一打横,在他俩前面不到一两米的地方,跟客货两用车擦身而过。苏群赶紧踩刹车打方向盘,总算没撞上那辆车,但自己的车已经失控,一颠一跳地向公路旁的路沟里滑去。没等车颠稳了,夏志远、苏群急忙跳出驾驶室,追上公路。但那辆奥迪早已飞也似的跑远了,很快便消失在公路拐弯处的那一片紫褐色的尘雾之中。显然这是一起故意制造车祸的恶性事件。好大一会儿过去了,他俩的心还在怦怦地跳着。
据桂香说那个带走葛平的男人是个老头儿,还是一个小老头儿。所谓小老头儿就是个头挺矮的老头儿,头有点秃。听口音,是章台本地的人。有一个特征,胳膊好像特别长,肩膀头一边高一边低,好像老扛着一个肩膀头在走路。嘴挺大,鼻子挺尖……越说越详细,不等她描述完,苏群和夏志远一致认出,这个来此地带走葛平的人,就是郑彦章。
但这怎么可能?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密切关注着郑彦章的病情。得到的报告都说他依然昏迷不醒,处于植物人状态中。
不是郑彦章本人,那就是郑彦章的鬼魂了?夏志远叫了一声:“妈爷子。”说着便推了苏群一把:“快走。”两人跑到车旁,苏群却又说道:“会不会是这帮子打工妹在耍我们,葛平就在她们屋里躺着哩。走,再去瞧瞧。”
夏志远一把拉住他。因为他刚才去那些妹子的屋里看过,屋里没人。葛平肯定被那老头儿带走了。而据这些打工妹的描述,这个老头儿肯定就是郑彦章。一瞬间,夏志远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沉吟了一下,让苏群发动着车,等车上了路,再问苏群:“这一向以来,你亲眼看到郑局长没有?”苏群说:“我去了几次,大夫都堵着门,不让进。昨天我在门口探了一下头,瞧见一大帮穿白大褂的人围着郑局长的病床在忙乎着。我清清楚楚看见,郑局长在床上躺着……”
“你能说那在床上躺着的真是你那个老郑头?”
葛平回章台的当晚没回自己家。不敢回。但立即让妈妈和小妹找到苏群,让他到约定的地方去看她。第二天黑早,章台市的南门外官石桥桥头路灯灯光幽幽地暗亮,周围的居民区一片寂静,苏群已经在这儿等了一会儿了。他搞来一辆旧得不能再旧的客货两用车。黎明前逼人的寒气使他在没有安装任何送暖设备的驾驶室里,冻得瑟瑟发抖。等了一会儿,夏志远匆匆赶来,于是,那辆破车一路放着炮,艰难地向城外开去。
“没记错吧?”夏志远匆匆往开车的苏群嘴里填着面包,自己也大嚼着问。“怎么可能!”苏群艰难地咽下一口答道。他俩都显得有些兴奋紧张。葛平的出现,无疑会给一直停滞不前的破案带来一线生机。
车刚开近市郊一个地处半山半平川处的村子,他们看到一辆老式的北京吉普车从村子的另一条土路上钻了出来,开上公路,快速地向城里驰去了。苏群疑惑地盯着那辆北京吉普看了一会儿,加快车速,开到村口,把车停在村口的一个大草垛旁,便带着夏志远悄悄地往村里走去。
他们走进一家村办的暖气片厂后院,那个曾经在火车上欺负过葛平、后来又保护过葛平的年轻男子忙迎出来,语调中很有些不高兴的意思,嗔责道:“你们怎么才来?葛平都等急了。”说着便领着他俩走出歪歪斜斜的侧门,穿过寂静的村道,走到村卫生所一侧的一个独家小院门前。他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指夏志远,问苏群:“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在哪个单位开支?”夏志远让他看过工作证,他让他们二位在门口等着,自己一个人先进去给葛平报信去了,俨然一个葛平保护人的角色。
他和葛平分手时,葛平让他留了他家的地址,当时是想回来还他钱的,没想这一回在这里她还找到了个暂时的庇护所。
苏群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志远笑了笑:“送你一个字——傻。”
“傻?”
“全世界的人这回都让郑彦章这老家伙耍了!”
“耍了?”苏群张大了嘴,还没等这两个字声落地,机敏的小伙子马上悟过来了,大叫道:“傻。太傻了。他娘的我们全傻到家了,全都是他娘的一帮子傻蛋!咱们怎么从来没往那儿想呢,圆觉寺疗养院那么些大夫、护士,包括他们的院长党委书记,都在帮着郑彦章作假。老郑头压根儿就没得什么脑溢血。这太妙了!”夏志远激动地说:“这么多人一起来掩护一个下决心跟贪官污吏死磕到底的前反贪局局长,太棒了。这是咱们章台的光荣。这件事一定要载入章台市市志。光荣属于你……辉煌属于你……”扯开他小公鸭似的沙嗓子,竟唱了起来;没唱两句,忽然地,他又镇静了,想了想,说:“这就是说,郑局长他一直没闲着……他一直和葛平保持着联系。他一直在通过其他的渠道,做最后的取证工作。说不定,葛平就是他派到北京告状去的。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姜还是老的辣啊!郑老头儿,我算是服了你了!”
不一会儿,那男子却慌张地跑了出来,说道:“小葛……让人带走了。”
夏志远一听,没等他再说二话,一把推开他,就冲进了院去。
这个小院显然是个女工宿舍。三五个木呆呆、胖乎乎的外乡女工不无紧张地看着这两个陌生人。夏志远喝问道:“那人什么时候把葛平带走的?”一个女工说:“不知道……俺们又没有表……”那个年轻男子问:“大概什么时间?”一个女工说:“俺让尿憋醒了。还在炕上躺着,想叫俺村跟俺一块儿来打工的小菊火陪俺一块儿去,还没等俺开口哩,就听见有人在窗户外,谝谝地跟葛平姐说话哩……”另一个女工(大概就是那个菊火)说:“你一叫俺,俺就爬起来穿裤子了……”那个女工嗔责道:“你穿什么裤子呀。葛平姐进屋来跟大家伙儿告别那会儿,你还没找到裤腰带哩。”菊火说:“裤腰带我一直系着哩。那会儿我找的是鞋子,哪里是找裤腰带哩。”
那个年轻男子说:“我的姑奶奶,就别争你们的裤腰带还是鞋腰带了,你们看见没看见那个把葛平姐带走的人?”那个女工说:“我反正没瞧见。”菊火说:“我就知道他是个男的。听声音,不年轻。”第三个女工说:“你们上那屋去问问桂香,她一早起来送她男人回老家,兴许能见着带走葛平姐的那个人。”
那个男子一听,赶紧让人把桂香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