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移民周折
一连几天,秦天贵都是这样将日子一点一点地打发过去。就像老辈人传说李闯王进了北京城一样,天天过年天天吃饺子。他给自己规定了必须完成的任务,每天至少一瓶二锅头,饺子吃多吃少看胃口的承受能力。菜也可以花样翻新,唯有二锅头的酒量不能减。
面对现实,沉浸在对往昔风光记忆中的秦天贵越发神色黯然。突然又想起亡国之君南唐李后主很有名的几句词来: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而他秦某人现时的困境是:无限风光全不在,面孔急欲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无边大蜡坐不到头!
秦天贵市长不精确记忆中的过年,不包括名烟名酒金银首饰等礼品的统计,仅礼金一项,最不景气的年份也收它百万以上。因为毕竟是管辖一市九县的市长呀,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经济在飞速发展着,肉肥汤就肥了嘛!市长大人过个年,最不景气喝汤还能喝出一百万来,难怪这仕途上前赴后继落蝗纷纷地也要伸着脖子往上挤呢!
秦天贵说:“咱找旧金山最高档的餐馆,最好是五星级的酒店,请翟主任好好撮一顿,喝人头马、路易十三、XO都没问题。”
今非昔比,眼下的日子不仅是排着队送年礼请吃请喝请玩乐的人没有了,连个嘘寒问暖的人也没有了。听老辈人常说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现在的秦天贵不仅是日子难过年更难过。因为打算在旧金山办移民买房落脚生根,所以就特别十二分的本分和小心谨慎,娱乐消费的地方哪也不敢去,也不知道怎么个去法。曾经过惯了纵情声色的日子,骤然这样千小心万小心地自我约束捆绑了几个月,便觉得这样憋下去浑身便都要生出毛病来了。但是又不敢去随意造次,万般无奈长夜难眠的时候就只好去想女人,回忆旧日的温情万种来自我陶醉和麻醉自己,在憧憬和迷蒙中入梦了。
这个信息让秦天贵欣喜若狂。根据大C的经验,移民局办公室的翟主任要是想与申请人见面,这事就可以说是百分之百地有戏。于是两人就见面的时间、地点、送见面礼的方式开始认真地磋商和准备。
要过年了,秦天贵不由便想到了远在地球那边,太梁山天星峪上八十多岁的白发亲娘。老人家自强勤勉一生,谁想却落个孤苦伶仃的晚景凄凉。他曾经多次想过尽快结束这飘泊无定的流浪猫生活,把所有的钱财都带回去,向省委和政府去自首,什么官呀权呀的都不去想了,名呀利呀的也再无所求,就回天星峪去陪老母亲种二亩山地,养鸡喂猪了此残生。能在送老母床前披麻戴孝地哭上三声,也算母亲没有白白生养他一场。
“开眼不开眼是看你见面礼的含金量。这些都是暗箱操作中的私情交往,还就最忌讳我们中国人大吃大喝的所谓排场。”
“那就只好听您老兄的安排了。我的意思是不要让人家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我们小家子气,不开眼。”
“好吧,这桩事您老兄就尽管放心,见面礼的事一定会办得在实惠上又加精致,既让翟主任开眼高兴又笑而纳之,也会让作为办事人的老兄您面子上光彩无限。”
NO,一口三个拒绝,要是说周末和星期天晚上请喝咖啡,就一准会按时赴约。这咬人的狼常不露齿,真能办大事的人倒常不喜欢去那些特别招摇的地方。再说加州对公务员的法规也很严苛,要是不小心请吃请喝曝了光就等于是砸了人家的饭碗。”
为和翟主任见面的事两个人唠叨了好长时间,因为没有妥帖一致的方案也就拖了好长的时间。要把一百万元的人民币都兑成百元大钞的美金,在银行里也要费许多周折。虽然到旧金山来用的是泰国商人护照经商签证,因为头像已经上了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缉令,除非万不得已,秦天贵是不愿意在银行柜台和柜员机的监控探头下露面。他知道自己身负新近爆发的贪腐大案要案,重点追逃的声浪正在势头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撞入法网。曾在网上看到过许多携款外逃官员的案例,让他心惊肉跳的同时也学到了许多规避风险的经验。网上的综合消息说,十年中大陆逃出来的万余名官员,有的涉案金额上亿元。虽然与上亿元的案主来比他只能算是个中不溜的漏网之鱼,但是法网的事是不会论孰大孰小的,只能是逮住谁算谁,谁撞到枪口上就拿谁的人头来示众。逮住引渡回国归案的虽然也屡有传闻,毕竟大多数还都逍遥法外。更有许多还像孙光头一样置业娶小,活得还挺人五人六的怪滋润呢。
而且自从有了特制香烟这档子交易,大C也对他另眼相看,隔三差五还你请我邀地推杯换盏,交往日近,大有相见恨晚海外遇知己的意态了。快过春节的时候,移民局翟主任让大C传过话来,意思是说试填的草表他已经看过,同意约个双方都方便的时间面谈。
每当这样想过之后,他立即又自嘲自己的天真和虚妄。共产党的王法岂是随意捏弄的面团,就算有自首宽大政策也不会让他这样的人逃脱惩罚的。飘泊流浪的日子虽然难挨,但总比关进铁笼子里等待判决的日子要强上百倍。
经常开始吸从大C那里高价买来的特制香烟以后,秦天贵觉得吃得香睡得好,神经衰弱和失眠症不觉中已经好多了。他也隐隐感觉到这种特制的没有任何广告装潢宣传色彩的怪异香烟肯定有猫腻,不过翻来覆去的想过之后还是特别想抽这口特能提神的东西,一天不抽不仅浑身无力,还就像是丢了魂似的。不过这东西太过昂贵,只能在实在忍不过去的时候抽上几口。他曾经往深处去想过,莫不是跟着这个大黄虾一样的神秘朋友已经染上了毒瘾。真是那样可就掉进花钱的无底洞里去了。然而转念又摸着自己的肚皮再想,已经给人家当过一次夹带毒品的运输机了,就是吸上了毒品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子事了。自己已然是落魄江湖,也就只好到什么山唱什么曲,痛快一天算一天了。
除夕的夜幕降下来的时候,秦天贵吸了一根烟强打精神地来到了一家中餐馆,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他要了半斤饺子,一瓶北京二锅头和两个家常菜。官没有了,权没有了,女人没有了,亲情也没有了,但春节是中国年,还是不能不过的,饺子还是要吃的,酒更是要喝的。
51.中国年
大C却不以为然,成竹在胸地说:“这事你听我的绝对不会有错,这叫投其所好。你如果让我去说,要请翟主任上什么五星级大洒店,肯定是NONO
就这样晨昏颠倒疑心生暗鬼地又混了一些日子,有一天在旅店里直睡到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忽然就听到街上噼噼啪啪的一阵鞭炮声响。一有响动就坐卧不宁的秦天贵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及至在窗户里看到街上有着华语招牌的中国人开的店面门口都贴上了红对联,他才猛然意识到已是农历春节的除夕夜到了。
“这不就太简了吗?”秦天贵极为认真地与大C商量,“对我来说是安身立命的大事,就一杯咖啡打发人家那么大一个主任,实在是太过寒酸。”
传统习俗中的春节中国年是炎黄子孙最隆重而又极其铺张消费的节日,但却是落魄者最难受最不好过的关。在市长宝座上的过年曾是秦某人大丰收的季节。具体的礼品礼金实在难有细账,因为直接和间接的横财暗道太多了,有夫人收的,有秘书代转,还有八朵玫瑰曲径通幽,当然更多的还是愿意与市长大人当面兑现,握手言欢的同时手心转卡。很多送年礼的大老板都更愿意在这种时候请市长大人进洗娱城休闲娱乐。当在更衣柜前脱掉外装即将赤身相陪的时候,看似随手不经意地给领导兜里塞上一张银行卡什么的,其中的含金量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和银行里的电脑知道。而这种特定的环境和场合又决无摄像头的监控之虞。很有那么些个年头,在年前年后大丰收的季节里,秦天贵市长大人几乎是天天洗澡,夜夜春宵,几无虚度。腰包比他那个滚圆的肚皮增大的充盈度还要快上百倍千倍,几乎就是几何状的疯长。当然也有市场的拉动和物价通胀作用力的推波助澜。
大C说:“这你就不懂了,那样是白糟了钱,人家还不会高兴。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翟主任这个人不抽烟,不喝酒,不沾女色。惟一一口爱好是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