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她看着宋扬，摇头，说，宋扬，我们得做下去，那么多榜样人物，我相信人人心里都有自己隐秘的原因，我们取其中一点，蒋亦农想做好事这一点总是真实的，确实存在的，别的进行淡化，这又没有失去真实，这也是真实的，宋扬，我们不能太迂。

何赳赳笑道，哪里哪里，这么多年也没什么进步，呵呵。

宋扬说，我不写了，这样写我不舒服，而且我答应他不写了。

宋扬说，你如今可是当官了。

她有些急了，她说，那你怎么舒服怎么写吧，先写了再说。

宋扬说，不是。

李依依奇怪地瞪大了眼睛，问，怎么了？宋扬，你是不是因为最近家里的事情压力太重？没关系的，书我们拖一拖，年底写出来也没关系，有时间的，你别急。

他把那天晚上蒋亦农说的往事，告诉了她。他说，我没法写，他也不想让人写，即使写出来了，那也不是他蒋亦农，算了。

何赳赳走了，李依依问宋扬老婆怎么样了。她以为他路过这里，上楼来看看自己并告知孟梅的治疗情况。没想到，宋扬今天不是来说这个的，他说，那本蒋亦农的书别写了，就别写了。

李依依眼睛直愣愣的，呢喃道，啊，是这样啊，宋扬，我感觉难过了，难过难过，我们的蒋亦农是这样啊，我感觉难过了。

原来，何赳赳现在是下面某市副市长了。他仰脸朗声而笑的样子，确实有了官员的派头。他笑言宋扬李依依是文化人，文化人哪。

他说，这样的话，就不可能获奖，你想，真这样挖掘他的内心能获奖吗？当然，我相信真这样挖掘，会更感人，因为真实，因为善良之举有了实打实的小人物内心依据。

何赳赳拊掌笑道，哈哈，这就对了，名字记不牢，就记住外号了。

她没情绪细听宋扬的逻辑，这世界的规则从不依照他这样的书生逻辑。她现在觉得麻烦了，因为这怎么办呀？她说，你先写，我让人改，好不好？

哦。宋扬想起来，是有个“鸠山”。于是他说，你好像会变小魔术的。

何赳赳见宋扬进来了，就呵呵笑着，把包拎起来，准备走人了。他说，好好好，老同学，你们还是到我那里去玩吧，老同学嘛。

她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走动，眼圈微红，神情纷乱。宋扬在等她的决定。

何赳赳没起身，好像他还有什么事。宋扬从他的表情察觉到，可能是因为自己在一旁，他不方便说。于是宋扬站起来，说去下洗手间，回来时，看见李依依正跟何赳赳在推挡，李依依把一个信封塞还何赳赳的拎包里，说，赳赳，这个不行，现在不能这样，再说我们是老同学，不要客气的。

她想了几分钟，说，不行，宋扬，不能不写，这事我做到这一步，不可以停了，因为大家等着这个人物的推广，等着我们对人物精神的挖掘。报道是我抢来的，经费也是我去争取来的，现在我突然停了，人家怎么想我，还以为我怎么了。

三人坐下，聊了一会儿近况，叙了一会儿旧。宋扬注意到李依依在打发何赳赳先走。何赳赳没什么反应。后来李依依终于说出来了：好了，赳赳，你先回去，你说的事我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