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
有些时候,皇宫里是有限狗令的,还真不能随便养。明朝太监刘若愚的《酌中志》就讲到,万历年间,神宫监掌印太监杜用,就养了一只獬叭小狗——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小哈巴狗。杜用对这只小狗万般珍爱,可谁也拦不住有人想讹他啊。东厂的李太监就知道了,然后开始了敲诈——你这可是违反限狗令的,我得上奏,有你好瞧的。杜用知道事大了,赶紧行贿,费千余金(也就是一千多两银子),才把这事给铲干净了。
最铁莫过狗哥们儿
宋营一看势头不对,鸣金收兵。可无论怎么敲锣,王成的马却不肯回来,踯躅徘徊,悲鸣尸侧,最终被敌军俘虏。
狗一向是人的帮手,有时候作用比想象的还要大。比如清代的《桥西杂记》里记载了东北人带狗打猎的事情——辽东一带,山里多貂。貂住在树洞里,昼伏夜出。秋冬之交,入夜之后,树上结满白霜,风吹霜落,就像下了雪一样。晚上貂出门,霜上留痕,就会被猎人盯上。猎人一般会带三只狗,一只保护自己,一只追逐野兽,还有一只专门找貂的。找貂的狗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跟踪”,就是跟着霜上的踪迹。人狗一起跟到貂住的树边,只留最上和最下两个树洞,其他的都堵住。上面的树洞,布下一张网,下面的洞口堆柴火,用烟熏。可怜的貂耐不住呛,一个劲儿往上爬,然后一头栽到网里……
战斗很快就来了,王成所属部队,被调去江西与造反的李元砺作战。双方在龙泉栅开战,王成和骑兵们杀出去,顷刻被击败,战斗中王成被敌军一挠钩扎在身上,坠马阵亡。
当然,也有狗爬犁。现在人对这个并不陌生,但在古代,士大夫们还是把这事当作新闻来说。宋元时期的《癸辛杂识》就特别讲到,高丽以北有个叫别十八的地方,也就是徽钦二帝被囚禁的五国城。那里气候极其寒冷,“海水皆冰”,八月(农历)就上冻,到了次年四五月才化开。人走在上面,如履平地,而各种车都用四条狗来拉,其行如飞。
主将莫名其妙被擒,叛军大乱。宋军趁势反击,不仅击溃了叛军,还捉住了李元砺。令朝廷头痛不已的李元砺叛乱,就这么平定了。
宋军终于看见那匹马了,有人惊呼:“这不是王成的马吗?”再看马上的人,盔甲鲜明,肯定是个指挥官啊,于是大家移开鹿角,马冲了出去,李小弟被活捉了。
天大的功劳,朝廷肯定是要嘉奖的。只是宋军将领觉得,要把平定叛乱归功于一匹马,也太丢人了。于是,在战报中只写宋军如何英勇作战,马的事,一个字都没写。
不久,李小弟的愿望就实现了,叛军进攻宋军的永新栅,那是平地,李小弟果真去了。战鼓一响,他骑着马就冲到了阵前——只是,这马跑得格外快,尤其是在看到宋军的旗帜后,更是发足狂奔。李小弟觉得不对,又喊又勒缰绳,马根本就不听他的。李小弟怒了,用铁槊扎马,扎得马血肉模糊,可马依旧只是跑,在箭如飞蝗的两军阵地中,向宋营拼命地跑去。
至于那匹马,回到宋营后就不吃不喝,加上身受重伤,两天后就死了。
有一次,王成战友的马病了,想借这匹马出去。没想到一去牵马,此马立刻嘶鸣人立,无法接近,几十个人轮流上前,都不能制服。回来跟王成一说,王成奇怪:“怎么会呢?”起身拿着马具出来。马一见到王成,立刻就乖了,俯首帖耳——大家这才明白,这匹马的心,是属于王成的。
动物对灾难都有着奇异的预知能力,有意思的是,古书记载,有人认为狗不仅能预知天灾,还能预知人祸。这就神了。
经过精心料理,半年后,这匹马养好了伤,毛色如新,异常健壮。就有一点,在马厩里和其他的马根本不合群,一旦拉到外面,便“顾景嘶鸣”“若自庆其有所遇”。在河里洗马的时候,其他的马都光着背被士兵骑着下河,只有这匹马,自己下河,驭者稍微接近,就会挨咬。好马都是个性十足的。
宋仁宗庆历八年闰正月,混进皇宫卫队中的弥勒教徒们突然起事,袭击禁军,焚烧宫殿,引起大乱。《东轩笔录》说,此事被弹压之后,台官宋禧给皇上出了个主意:“发生这种事情,都是因为平时防闲不仔细。我听说四川有一种罗江狗,红色的,尾巴小。这狗能预警,建议宫里多养养这狗,以备不测。”宋禧这个说法,当然有点荒诞,于是,朝廷里的同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宋罗江”。
开禧年间,南宋军队北伐,在两淮一带与金兵激战,结果大败。士兵王成在撤退途中,遇到了一匹病马。这匹马不仅瘦,身上还长了疥疮,走路直打晃,后背上还站着老鹰,把它啄食得浑身是血。王成没有只顾自己逃命,而是拉上了这匹马,回到了后方。
叛军的营地在山里,道路崎岖,不利于战马驰骋,于是李小弟有了个心愿,什么时候到了宽敞的平地,一定要骑着这匹马,痛快地跑上一跑。
岳珂引用孔子的话说:“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优秀的马,不仅有力量和速度,更重要的是它心中有德。能忍辱负重,能承担误解,能忠于职守,最后做成大事,还为人付出了生命,这就是德。接着,岳珂话头一转:“那些只喜欢吃豆子的畜生,不知道自己受着胯下之辱,因人成事还沾沾自喜,就算有奔尘绝景之技,那算什么啊?连劣马都不如。”
李小弟骑上了这匹马,前进、后退、转弯,十分舒坦,连连夸赞是好马,把它养在最好的马厩里,喂的是煮豆子和煮小米,洗澡用泉水,精心修剪鬃毛,马鞍用高档的,铠甲用金子和玉的,装扮起来非常漂亮,大家都纷纷祝贺他喜得良马。营中有宋军的俘虏,认得这是王成的马,纷纷叹息:“畜生就是畜生啊,也怕贼啊。”
这个故事写在大约八百年前,英国作家发表小说《战马》是1982年。看来就算时间相差千年,地理远隔东西,人们与马的感情与交流,也都是相通的。
打仗的人都是认得好马的。李元砺手下将领马上喜欢上这匹马,带回了营中,正好被李元砺的弟弟看见——它的新主人,就是李元砺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