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恋我癖”
曾经有一位将军对马歇尔态度轻薄,在任期间把他打发到一些可有可无的职位上。之后,马歇尔成了他的上级,却并没有借此机会公报私仇。因为他知道不管这位将军做错了什么,国家依然需要他发挥余热。这样无私地压抑自我能获得什么奖赏?无非是又完成了一项工作,仅此而已。
在马歇尔将军身上,我们所幸能看到历史的另一个不同走向。他在1939年德国入侵波兰时就任美国陆军参谋长,整个二战期间为国出战,创下显赫战绩。马歇尔似乎从未感染过“恋我癖”,甚至从某些角度来说,非常鄙视那些自视甚高的人。
最能形容这种行为的一个词,现在人们已经不常用了:宽宏大量。这是一项英明的策略,但更多情况下,马歇尔和蔼亲切、宽宏大量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觉得这才是自己该做的。上自杜鲁门总统,下至其他观察家都说,马歇尔之所以能在政坛、军队脱颖而出,就是因为“他从来不为自己考虑”。
恋我癖的患病初期,人人开始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懂得比别人多。因为这种危险的态度,多少比我们更杰出的个人、团队、事业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
一次,他应官方要求端坐在座位上让人画像。他来了几次,耐心听从画匠的指示,终于被告知肖像已完成可以回去了。马歇尔起身就准备走,画师喊住他:“您不想看看画吗?”“不用了,多谢。”他有礼貌地回绝,大步走出门。
终极考验降临在马歇尔面前:一份工作等待他点头接受,这是他为之准备了一生的事业,世界上最大的一次登陆行动:诺曼底登陆。罗斯福命令已下,只要马歇尔点头,统率军队的大权就是他的了。要看一位将军在历史上的地位高低,就要看他的作战成绩。尽管马歇尔还在华盛顿任职,罗斯福依然希望他能受命带军,为国出战。可马歇尔却放弃了这项权利,“决定权在您手上,总统先生。我的愿望和您的决定无关”。最终,这个职位由艾森豪威尔担任。
请注意:我们永无贪婪的特权或以牺牲别人的代价一饱私囊。哪怕有这样的想法都很危险,更何况最后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事实证明,艾森豪威尔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他的表现无可挑剔,和军队合力赢得了战争。还有什么比这次让贤更有价值?
事业刚刚起步时,弃名舍利要简单得多。从名校辍学的创业者也大有人在。在这个阶段,我们可以不时容忍被他人藐视。可一旦出人头地,心态就变了个样,非要“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切”才行。名利和他人的认可越来越重要——即使让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并不是这两样东西。我们想要钱,要名号,要成为热门焦点,这些追求都不是站在团队的角度,而是为了自己。不过那又怎样?反正是我应得的!
可我们往往不愿这样做,或者说,是自我意识让我们无法为更大的使命效力。
湖人队的球员大鲨鱼奥尼尔和科比曾一度拒绝同场比赛。乔丹狠狠揍过史蒂夫·科尔、贾德·布伊奇勒和威尔·佩尔多——这些人可都是他的队友啊!再看安然公司的员工因为一己私利让整个加利福尼亚陷入金融黑夜。一位心存不满的高管向媒体透露,他早就盼着自己公司关门大吉了。这不仅是“唱衰”,更是一种恐吓战术。
谁能想象,在上面这些故事里,荣誉感对马歇尔而言就是把所有荣誉都推到别人身上。其实和普通人一样,他也渴望名声和地位,但坚持通过正确途径来获得。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不管嘉名隽誉有多诱人,其他人可能少不了,但他可以。自我需要荣誉来正名;自信却有耐心等待,不在乎外界认同,只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该怎么做呢?把本该属于自己的拱手让人?
他并不是排斥所有公开展示头衔的行为,比如坚持让总统称呼他“马歇尔将军”而不是“乔治”(他也确实配得上这称呼不是吗)。但当其他将军为了晋升磨破嘴皮时——比如麦克阿瑟将军在战前的几年里屡屡升职很大程度上都要感谢他妈妈的软磨硬泡——马歇尔却表现得非常抵制。其他军官推举他担任参谋长,他婉言制止,因为“这让我在军队太显眼,太引人注目”!之后,他又谢绝了白宫将他提拔为陆军元帅的任命,不仅由于“陆军元帅马歇尔”<sup><a id="noteref_1" href="#footnote_1">[1]</a></sup>这名字听起来很滑稽,还因为他不想超过恩师潘兴将军的军衔。潘兴将军彼时已经垂垂老矣,却依然为战情发展建言献策,马歇尔唯恐这样会伤害到他。
作家谢丽尔·斯特雷德曾经给一位年轻读者说:“你正在成为最想成为的那个人,所以最好别变成一个混蛋。”这是成功带来的最危险的讽刺。恋我癖打败了“单纯的上升期”。
他从不过度追求军衔官职,宁肯把精力都花在了解手下的士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