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D:不是因为你们要采访我还让我有点新意吗。
问:您提出的线上和线下空间,您认为是对立的吗?
D:当然,和实际居住的空间是相对应的。都市人的生活被挤压了,所以才会都上网,我觉得全民网民并不只是网络发达造成的。
问:具体怎么解释?
D:游戏是穷人的奶嘴,手机是都市人的襁褓,精神空间和居住空间一样越来越被挤占成棺材的大小,人们在网络上才会越发暴躁。
5.你说的也没错,我脱口秀演出的年收入最多只能算第十三薪
所以自己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人,能完全不被近距离的危险吓到,动作片演员?格斗教练?连环杀手?顾逸坐在床上目视前方,对面的衣柜柜门的7个把手上晾着绝对不会干透的衣服——想别人干嘛,不如先想想自己为什么租不起有阳台且能晒到太阳的房间吧。
男室友在隔壁打电话:“妈,我给你寄的蜂王浆到了吗?你记得要自己去快递站拿,咱们小区太远了不送的。我什么都好,不用操心,女朋友也好,对我们住一块儿……结婚再说吧,我先挂了。”坐在床边搜了搜男室友的名字,住到现在她似乎只记得网名,平时接触不多,穿着简朴,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女朋友(毕竟室友是拖着床垫睡地板拼房租的男人)。微博顺藤摸瓜找到了两个账号,是经典的虎扑键盘侠,对着张柏芝王祖贤叫女神,喜欢喷年轻流量明星和网红,还被粉丝团挂过,没过几天道歉了。最有趣的是还在虎扑论坛赞同过一个帖子:“女人不用追,就直接吻她睡她,服了就行。那些影视剧不都是这样的吗,强吻了没有一个拒绝的,直接上。”
顾逸觉得室友有点悲哀,男室友并不是真的有多好色多危险,更可能像是在“追”她,觉得打压对方,半推半就睡到了,就是女朋友了。这种人讲道理了多半也没什么用,不会害怕,只会继续去求助,再得到一堆教唆他继续骚扰的评论。又想起了梁代文那句,笑的人也不见得真正开心。
又蠢又坏的人是需要教育,但的确没到罪不可赦的程度。顾逸的一个习惯,人性幽微,她会切掉那些不堪入目的丑恶和荒唐,尽可能笑对他人。
问:这个比喻有点残酷。
D:入夜的都市就是有灯光的坟场,人们都在网络上而不在生活里。穷人的时间是被压缩在固定的框架里的,手机屏幕,格子间,隔断的廉租房,这其中没有自然也没有生活。稍微好一点的人可能会去打篮球、聚餐、看电影,等再觉得精神需要去富足,可能会想到文学、话剧、自然……但其实享受的成分是很少的。年轻人住的是隔断间或者地下室,获得娱乐的方式就不再是自然和生活了,而是手机屏幕,不难发现大家对手机的依赖,地铁里看综艺,追剧和小说,可能没有手机,发呆都很局促,所以共享理念那么火,最后剩下的刚需只有充电宝。科技拓展了互联网的维度,创造了更多娱乐方式,但同时房价和房租也在压缩年轻人的空间,把人们的注意力都赶到网上。都市的公园多数是给以家庭为单位的人在逛的,老人和孩子居多,年轻的单身都在哪里?在伸不开脚的床上看手机,在转身都困难的桌前看电脑,打游戏,做键盘侠。我们这一代看似审美多元,实际上是被倾轧的。
问:所以您觉得互联网并不是友好的。
D:也并不是。我的工作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在为残障人士服务,现代交互的确也给他们带来了便利,他们是最早被从生活里赶回家中的一批人,盲人能够学会语音操作,就可以出门打车,在家使用烘干机……我只是注意到了这些现象。
问:您会呼吁大家尽可能不使用手机吗?
冒犯,就放在段子里就好了。
坐在办公室琢磨杰奎琳不肯罢休的选题,顾逸总想到梁代文,觉得他和其他男人不太一样,身上的特质很新,全无普通男人对“步入正轨”的迫切。在足球场遇到那次,连闻到的空气味道都还记得,潮湿,有草的气味,还像混入了炽白的灯光。
晚上开放麦她没抽到上台机会,只能做观众。她要去和余都乐见面,小灵通余都乐有不少登台赚钱的脱口秀演出机会,她得赚点钱争取换套房子住;二来今晚陆叔会讲开放麦,她要听听这位三十出头的老男人最近又编了什么段子。
下午茶时间顾逸偷了个懒,缩在工位看完了梁代文的那篇专访。一个智能家居设计师的专访文章,撰稿人在开头就说:Devin用冷漠的语气接受采访,实际内容却很有温度,也许在生活中他就是个反差的人。因为太有个性,我们如实记录了他的回答。
问:您作为设计师,怎么会突然想要探讨网络空间这个话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