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飞雪
但那人坐拥江山,却身无长物,靠着行医的微薄报酬,行走在大武的每一寸土地上。
他的医术那样好,哪怕是个游医,也名声渐起,但他却几乎都在义诊。
那人哪怕有个过于好看的相貌,却比同龄的武林中人,都显得格外温和沉稳。衣食简朴到他还揣测过这人是否出身寒微,和那人一道时,总是争着撒钱付账。
那人也从不跟他客气,两个人第二次相遇,徐来趁醉将人拉到了赌庄,也在赌桌上,意外见到了那人神乎其技的出千。
待对家的那个富商输得急红了眼,那人又干脆利索地砸了赌桌,带着他扬长而去。
徐来已被他震得瞠目结舌,出来后扶着他的肩笑弯了腰:“云从,我真没想到……”
那人唇边照旧含着柔和笑意,将赢来的一袋沉甸甸的银两抛到他怀中:“去给永济寺的主持方丈,算作施粥的善款吧。”
他和那人初见时,从未想过这人竟是教主的公子,那个理应坐在金銮殿上的人。
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衣的年轻人,背着药奁站在他的面前,那样貌在一群糙汉之间,显得太过清隽了一些,但一眼看过去,总觉得是文弱的。
像是一丛长在庭院中的修竹,也像是一株开在山岩上的兰草,叫人无论如何,也不忍砍伐摧折。
所以他哪怕杀红了眼,也还是冲那人嘶吼了声:“躲开!”
那人那时看向他的目光是怎样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人是轻叹了声,接着就扔下了肩上的药奁,站在了他的身后,将肩膀靠上了他的。
徐来提着那颇重的钱袋,笑着道:“这么多银子,换成粥只怕要施到明年去,云从不留下一些吗?”
那人似是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微笑着摇头:“我不用留了。”
徐来被堵的微微一愕,这才突然觉得……云从怕不是出身贫寒,而是从来没在意过钱财吧?
后来当得知了那人真正的身份后,徐来想到自己还曾揣测过那人出身贫贱,简直要为自己的莽撞汗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他的,银钱对他而言,怕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那相依的肩膀上,传来的温热和踏实,除了在同门师兄弟身上之外,他从未尝到。
他从此,和那人开始了君子如水的相交。
偌大的江湖,仿佛总能和他遇到;偌大的江湖,也仿佛和那人不醉不归时,才最有滋味。
他和那人,相遇不多,却总能尽兴。
他们曾在蜀中的山水间放舟高歌,也曾囊中羞涩,在江南的细雨中分吃同一碗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