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庭院深几许
只听她冷笑道:“好个海棠春睡的美人啊!你干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呢?”
我收了眼泪,奇道:“偏生怎么了?”
我一惊,抬头,“木槿不知夫人问的是什么?”
周大娘看着我俩相顾垂泪,充满怜惜地叹了一口气。她看看周围无人,偷偷对我们说:“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当家的只知道吃酒赌钱,一寻着钱便偷偷到庄子外头嫖女人。她统共就香芹这么一个女儿,长得也标致,本来都已是清大爷屋里的姑娘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爷去了趟京城,娶了公主。”她又叹了一声,“我们这些婆子,也就是盼着儿子女儿能让主子宠着,有一天攀上了高枝,自个儿日子也好过些罢了。这个香芹也是命苦,好不容易这两年得了二小姐的宠,能跟二小姐进宫也是天大的荣宠,偏生……”
“我素来待你们小五义不薄,你仗着两个义兄发达、妹妹得宠,目无尊长,欺侮有资历的婆子,现今还蹬鼻子上脸欺侮到我头上来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与你无冤无仇,你这下流的小娼妇,如何要使人下药害我?”
我和碧莹谢过了周大娘,闷闷地回去。
我怔忡间,周大娘又说道:“冤孽呀!谁家父母舍得让女儿去做偏房?不过也有好事,咱夫人这几年操劳,不知流掉了多少胎,大夫说是没指望,不想又怀上,足有五个月了,所以我劝姑娘能忍则忍,免得又有人在夫人面前编派你们两个。”
过了几日,碧莹去周大娘家,要把于飞燕送她的玉佩打个络子。我正在屋里歇午觉,紫园里的丫头珍珠急急地来传我进紫园。我刚睡醒,闷闷地问珍珠夫人唤我何事。那珍珠平日里就以冷脸著称,可是今天她的脸更冷,说是她也不知。
原来如此,新皇宠幸窦氏,而那窦氏不但有太皇太后的懿旨,恐怕还有足以和原氏北军分庭抗礼的窦家南军撑腰吧。既然熹宗选择了窦家,同原家当面悔婚,那原家不想反也要反了。
我到了上房,久违的百合熏香扑鼻而来,精致的摆钟依然明亮耀眼。炕上坐着珠光宝气的原夫人,她头上戴着秋板貂鼠昭君套,身上穿着桃红撒花袄、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手按着微隆的小腹,一手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闻名天下的柳先生面无表情站在炕沿,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上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略显眼熟。
“我也不想与她争吵,只是她怎可如此侮辱我的义兄姐妹!”碧莹抽泣着从怀中掏出手绢,我接过抹着眼泪。
果然这和连瑞家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我下药害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周大娘平日里得了我许多好处,故赔着笑脸,“她本就是个口上逞强的老货,姑娘和莹姑娘现在都是尊贵人了,何苦和那婆子一般见识。”
我急急地辩解道:“上次木槿和连大娘顶嘴是不对,可是木槿万万不敢下药害未出生的世子啊!”
哈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很不怕死地对着她喊:“来呀,看谁怕谁啊?”
“我是个妇道人家,原也不懂,刚才那老货来哭诉说是新皇的原配窦家也在平乱中立了大功,那窦丽华长得倾国倾城,几天前又生了一对龙凤胎,且又是太皇太后的侄女。新皇本就宠爱窦丽华,现在又有太皇太后的懿旨,所以便诏告天下,立窦丽华为皇后。她的儿子是太子了,看来咱家二小姐只能做皇贵妃了。”
我请了安,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夫人也不答话,只管拨手炉内的灰。过了许久,长年浣衣落下的腰疼让我快直不起身来,汗水沿着额头慢慢流了下来。
“这是为何?”我和碧莹大惊。这事非同小可,新皇敢拒绝和亲,理由只有两个,要么是宠幸他人,要么是疑忌。
夫人这才慢慢地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看着我。我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是连瑞家的打我小报告了?
周大娘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门对我们说道:“咱们家二小姐做皇后的名头给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