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爱到深处
顺平不敢再多说,又垂手站了片刻,瞧他沒有别的吩咐,便悄然无声地退了下去。
顺平抬眼看去,就见封君扬脸色苍白如纸,唇抿的极紧,可那嘴角处却仍是缓缓地渗出些血迹來,顺平吓得一惊,急声叫道:“世子爷,世子爷。”
船果然在第三日清晨到达了宜平城南七十里的平江码头,早已有安排好的人在此等候,封君扬弃舟换马,身边只带了顺平与乔老等几个人,向西绕过宜平城,直奔青州方向而去,打算由飞龙陉转入北太行。
顺平回身取了那几枚飞镖并陆骁的那把弯刀过來,连看也不敢看封君扬一眼,只低着头将手中的托盘捧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瞧到封君扬的指尖缓缓地落到了那飞镖上,紧接着,就听得封君扬闷闷地咳了两声。
越往北行,天气越冷,进入北太行之后,山中积雪更是已经深可过膝,那奉命追杀朝阳子的领头人并不知晓封君扬为何非要亲临此处,不过只瞧得顺平的神色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将封君扬领到那山沟后,便恭声说道:“飞镖与弯刀就是在此处发现的,尸骨还要在深处,小的命人仔细寻了寻,将找寻到的残骨聚在一起葬了。”
顺平看了看封君扬,却试探着说道:“小的去把郎中叫來给您瞧瞧。”
云西就在盛都之西,直接走陆路要快得许多,而若是走水路则需先由清水至清湖,而后北上经宛江往西而行,绕到泰兴之后再转陆路往南,这个圈子绕得实在不小,顺平闻言不觉愣了一愣,瞬间就明白了封君扬的打算,他是想要途中转去太行山,可若是这样就要从宜平走,宜平已是贺家的,贺泽眼下就在那里,顺平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想要劝阻,可不及开口,就听得封君扬缓缓说道:“下去吧,什么人也不要放进來,叫我自己待会儿。”
封君扬沒有说话,却疲惫地摆了摆手,顺平心中虽是忧虑,却不敢再多说,忙躬身小心地退了出去,给他关上了屋门。
“准备一下。”封君扬忽地轻声说道:“三日后启程回云西,走水路,先去泰兴探望姑母后再转回云西。”
三日后,云西王世子由盛都经水路返回云西,船只经清水进入清湖,又行得五六日便到了恒州,由此转进宛江,当晚,庞大的船队停靠在恒州码头,半夜时分,一艘极不起眼的船舰从中而出,顺江流而下。
封君扬瞧他如此,眉心处微微皱了下,接过那密信來细看,却是半天沒有反应,好一会儿才声音干涩地问顺平道:“东西呢?”
封君扬不发一言地从马上翻落下來,踩着那过膝的积雪往山沟里跋涉而去,顺平瞧他竟连轻功都不用,想必已是心神大乱,忙与乔老两人对视了一眼,低声吩咐其余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则连滚带爬地在后面追了过去。
顺平是实在不知该如何与封君扬说辰年可能已葬身狼口之事,他默了默,最后咬了咬牙,干脆直接将那几张密信从怀中掏出,低着头双手给封君扬呈了上去。
转过一个弯,果然在那山沟深处看到了一座小小的坟茔。
若说辰年的飞镖可以遗落,陆骁的弯刀却是不能,鲜氏人对自己的弯刀爱惜无比,有“人在刀在”之说,若是陆骁无碍,绝不会将弯刀丢弃,而若是陆骁都不在了,辰年一臂有伤,便是沒有被那静宇轩所杀,也敌不过太行山的野狼群,他曾与她一同在太行山中行走过,深知那些野狼的凶悍狠毒,当日还是万物复苏的春季,不过才三两只野狼结伴,就逼得他们几乎身丧狼口……封君扬慢慢地闭上了眼,口中一片苦涩,心头却是阵阵发空,他自诩谋智过人,算來算去,却仍是算丢了她。
“??船后日清晨便能到宜平城之南,可需要提前通知郑纶,叫他从青州來迎。”顺平小心地问封君扬道,他们这样离开船队,虽然事情做得极隐蔽,可那船队行速故意减慢,难免会被有人信察觉到异处,若是郑纶从青州出來迎,造成封君扬是私下去青州的假象,反倒是比被人知道他是去北太行的要好。
顺平见他这般,忍不住劝道:“许得不是,毕竟谁也沒亲眼见了,可能谢姑娘与陆骁确是遇到了什么敌手,双方交过手,不小心将飞镖与弯刀遗落在了那。”
短短几日光景,封君扬人便已是瘦削了很多,站在船头如同一把笔直的剑,单薄中透着锋利,叫人望之生寒,他默然片刻,摇头道:“不用。”
封君扬却是抬手止住了他上前,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來,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往榻上仰倒过去,口中忽地发出了一声轻笑,哑声说道:“死了好,死了就再不用心心念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