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根》(四)
郑村长问:“你们是……?”
一个问题暂时解决,另个问题随之而来——没介绍信,连“开机”都做不到。
谢兰生则迈进门槛,确定可以把话讲完:“村长,我是北京电影学院大四学生,叫谢兰生。是这样的,我正在拍毕业作品而且需要乡村做背景,我看咱们盱眙村就特别合适,特别好。但是,因为这是个人行为,学校不给开介绍信……!我们就拍一个来月,您看看能通融一下不?肯定不惹事,不干什么,老老实实安安静静,拍完片子我们就走。”顿顿,他把手里的塑料袋打开,递过去,“这有点儿好烟好酒,就当感谢村长帮了。”
他真高兴不起来。
村长低头一看:好家伙,五条红塔山,五瓶茅台。
很快有人把门打开,是个女人,见到谢兰生和莘野明显一愣,面露疑惑。
他们两个继续劝说:“自己拍片,太难了,以前没人这样干过。”
“我们是从北京来的。”谢兰生说,“村长在吗?”
谢兰生却摇了摇头:“我想办法。”
“哦……在……”女人呆呆道。“北京”二字很有力量。
出来,外面已是漫天星斗。初夏天气潮湿溽热,让人窒息。蝉鸣仿佛一阵急雨,扑面砸来,把谢兰生满腔热情给浇了个透心凉。
这个年头收点烟酒可以说是屁事没有,但他只是个破村长,“五条红塔山,五瓶茅台”的礼也是第一次见,十分动心。
因为知道夜长梦多,也知道寒暄到这差不多了,谢兰生伸出手一招,赶紧带着小红小绿、莘野、罗大经、张继先离开了是非之地。出大门时,两排壮汉在走廊上提着铁棍盯着他们。除去莘野还跟大爷似的优哉游哉闲庭信步,另外五人都垂着头急匆匆地穿行而过。
他犹豫着,想再看看这谢兰生能不能信。
“谢兰生啊,”同样也已退休了的录音师张继先说,“不然算了吧,太难了,这才刚开一个头儿。”
而后乡长也走过来,见到二人同样皱眉——这两个人气质不同然而都不属于这里,他能感觉出来。
也不知道谁家的狗声嘶力竭一直在吠。挫败、茫然交织起来,一起拧成一根鞭子,狠狠抽在谢兰生的心尖儿上,生疼生疼的。
见到此行关键人物,谢兰生的脸上堆笑,特热情,喊:“村长!”
他想:究竟为何会这样呢?他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只是想当导演、只是想拍电影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