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雪山飞狐
一一脸上有不可掩饰的疤痕,看来不像个正派角色。
铁秀的死,对他而言,是一个机会。
一个很可能改变了他一生的机会。因为铁秀的死,可能是一个噩耗,但对张大可而言,却绝对是:一个幸运。
在张大可的演艺生命里,铁秀的出现,的确是他的不幸。
早在影坛流行古装武侠电影的时候,张大可已经参与演出。那时他年轻力壮,身手敏捷,艺高胆大,多数都是在高度危险的动作时,充作替身的演出,或是在镜头前担任"先出场,先动手,先躺下。"微不足道。无足轻重的小脚色。
他分外卖命,许多危险动作,他都敢一力承担,所以正当武侠电影热潮时,他简直分身乏术,很多戏都找上了他。
名导演简青果展开报纸,看见大标题是:"铁秀死了!"另有标题:"金庸笔下的胡斐、苗人风未分胜负,青果镜里的铁秀张大可却判生死。"简青果连内文都还没有细看,就感觉到一阵微妙的晕眩。
他拿起茶色玻璃桌上的咖啡,杯里的咖啡微微颤动着。
恍馏间他以为神武威猛的铁秀并没有死。
名武术指导韩三怒在医院的长凳子上睡去,直至他的一名贴身弟子推醒他,告诉他:"铁秀脑骨碎裂,死了。"他怔了一怔,想到那么灵巧活泼、生龙活虎的脸孔,睡意在晨光微明里,有点接近怄怄的死意。
他知道铁秀会有这种下场的。
不过,他还是名不见经传,至少,"张大可"三个字是从来上不了电影的海报,但却使得他在计五岁之前,已进过医院"大修"三次,"小修"六次,肋骨断过五条,有两根是断过三次,鼻骨折裂过两次,手臂脱臼不可胜数,在吊钢索的时候,摔断了两次腿骨,使他感觉到全身骨骼,就像在破车行里捡回来的零件,勉强拼凑上去;凑合上去之后,为的是另一次更大的碰撞,然后又散碎不堪,再重新拼凑。这些折骨伤肌,仅在风雨之夜,才会一齐用同一种呜咽,来哭诉它的痛楚。
是令张大可遗憾的,是脸颊上那一道剑伤。
那是在一场古装武侠电影里,铁秀手中的长剑划伤的。那时候,武侠片已走下坡,他把铁秀推荐入武行,铁秀虽是"大圣劈挂门"和"螳螂拳"的好手,不过,戏里的动作,毕竟跟真实里的打斗是迎然不同的。要是换作旁人,就算失手,一个配合失当,以张大可的敏捷反应,是可以自保,但偏是铁秀,出手何等之快,这一剑,便伤了张大可。
这一剑其实伤得不重。
但对张大可的银色生命,伤害却大。
他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到来。
名武打演员张大可身上裹着七、八处伤,伤口犹在作痛,但这对他的生涯而言,已是家常便饭。
他对铁秀的死,在心坎深处的反应,却并不正常。
铁秀的死,对某些人而言,是偶像的殒落、希望的破灭、感情的打击、新闻的重心。话题的焦点,多少人因他的死而呼天抢地,多少人为了他的死而疲于奔命。
张大可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