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这时索恩伯里太太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儿,流露出格外关怀的神情。
“我认为,当那一刻即将来临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是懦弱的,”弗拉辛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把她的脸颊在椅背上来回蹭着。“我肯定自己会的。”
其他人都抬起了头。他们很高兴看到亚瑟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不过艾伦小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在想我幻想中的一个舅舅。每个人都有一个幻想中的舅舅,不是吗?”她继续说道。“我就有一个——一个讨人喜欢的老绅士。他总会送给我东西。有时候是一块金表;有时候是一辆双座马车;有时候是位于新森林的一座美丽的小别墅;有时候是一张能带我去最渴望到达的地方的船票。”
“完全不是这样!”弗拉辛先生转过身说道,因为佩珀先生考虑了很久他下一步棋的走法。“艾丽斯,想要活下去并不是懦弱。它反而和懦弱完全相反。个人而言,我愿意再活一百年——当然,前提是我的器官还能正常工作。想想所有命中注定的事情吧!”
没有人自找麻烦表示同意与否。亚瑟·范宁一直在来回走动,有时看一看棋局,有时读一页杂志,他看了艾伦小姐一眼,她正昏昏欲睡,于是他开玩笑地问道,“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呢,艾伦小姐。”
“这也是我的想法,”索恩伯里太太又加入了对话。“这些变化、进步、发明——还有美好。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承受死亡,也无法忍受再也看不到周围的美丽。”
“你明天要回去了?”索恩伯里太太看着弗拉辛太太问道。
他的身体滑进了一张椅子,开始饶有兴致地观看这场棋局的最后较量。
“是的。”她回答说。
“那场景真是太壮观了,”他说。“海面上电闪雷鸣,把海浪和远方的船只都照亮了。你无法想象那些山峰在闪电的照射下看起来是多么奇妙,还有那庞大的阴影也是无比美妙。但现在一切都消失了。”
“确实,现在走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艾略特太太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悲伤的焦虑,“毕竟这里有这种病。”
“你知道吗,”艾略特太太过了一会儿说,“我认为人们现在写不出好的小说了——不管怎样,肯定都比不上他们之前的那些作品了。”
“在还没有探明火星上究竟有没有生命就死去,确实非常愚蠢。”艾伦小姐补充道。
“《母性》——迈克尔·杰索普的著作——我敢肯定,”艾略特先生插嘴道,因为他在下棋的时候,永远禁受不住聊天的诱惑。
“你真的相信火星上有生命吗?”弗拉辛太太第一次兴致勃勃地转向艾伦小姐问道。“谁告诉你的?很懂行的人吗?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
“尽管如此,这本书还是口碑很好,”艾伦小姐补充道。
弗拉辛先生解释说,他们一直在屋顶观看暴风雨。
“你怕死吗?”弗拉辛太太轻蔑地问道。
“我们如此幸运,”她看着她的丈夫说道。“我们的确没有什么欲望。”她说出这句话,一方面是为了说服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其他人信服。但她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就被刚进门的弗拉辛夫妇打断了。他们穿过大厅,在棋桌旁停下了。弗拉辛太太看上去比以往还要狂放。一缕长长的黑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眉毛,她的脸颊也像被鞭笞了一样暗红。他们满身都是雨点的湿痕。
“我觉得我们所有人都怕死,”艾略特太太坚定地回答。
她令大家都心不在焉地思考起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艾略特太太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想要一个孩子;一想到这里,她平常就紧锁的双眉更加紧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