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唐娜对汤姆说。她粗鲁地拍了拍尼科的头,像在表扬一只听话的狗。
“她们不像好人。”汤姆盯着我的眼睛说。他看起来像一个刚接受过洗礼的乡村牧师,湿裤管紧贴着腿,满眼真挚。
尼科。我脑中闪出他在水里沉默的身形,小小的肺里装满了水,往外喷溅着。门廊倾斜起来。我们匆匆赶到池边的时候,汤姆已经在把孩子从泥泞的水中往外拖了,很快就弄清楚孩子没事。尼科坐在草地上,浑身湿答答的,脸上一副愤愤不平的神情。他用拳头揉着眼睛,把汤姆推开。他更多是因为汤姆而哭泣,这个奇怪的人冲他大喊大叫,还把他从池子里拽出来,可他刚刚玩得正开心呢。
“你知道什么?”我说,一丝惊慌烧红了我的脸,“你都不认识她们。”
“孩子,”他说,“那个男孩。”
“但里面有水。”海伦说。
“我不知道,”汤姆说,“我只是觉得——”他迟疑了一下,飞快地扫了一眼那座房子,拉了拉衬衣,“你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去,要是你愿意的话。今晚有一个晚会,”他说,“在国际学舍。”
“我以为他掉池子里面去了。”
我能想象是什么样的晚会。那里有丽兹饼干,热诚的小组成员围挤着一碗碗水果冰激凌,聊天的内容是学生争取民主社会组织,互相比较书单。我半耸了耸肩,几乎没动作。他似乎理解了这个动作的假意。
汤姆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解释只会让事情更糟。
汤姆做了一个表示失败的手势。“这里就是个垃圾堆,”他急急忙忙地说,“你看不出来吗?”
“他在搞什么?”苏珊说。我不知道,因极度的尴尬而红了脸,尴尬又转化为恐惧:汤姆还在呼喊,匆忙跳下台阶进了水池。
他指了指那座摇摇欲坠的老房子、杂乱生长的草木、废弃的汽车和油桶、遗弃给霉菌和白蚁的野餐毯。这些我全都看在眼里,却没有领会在心:我已对他硬了心肠,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的话被汤姆突然的惊讶打断了。他站起来猛冲出去,哐当当跑下门廊,朝水池的方向全力冲刺,嘴里喊着什么我听不清的话,衬衣从裤腰里跑了出来。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脆弱的叫喊。
“或者我可以把电话号码写给你。”汤姆说,“这是门厅的电话,但是你可以直接让我接。”
“所以呢?”
我能听到苏珊毫无遮拦的笑声波浪般从空气中涌来。
“他跳进去了。”汤姆的恐慌仍在全身回荡,裤子和衬衣都湿透了,脚被鞋子吸住了。
“没事的,”我说,“反正这里也没有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