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肖太平说:“商量把窑盘给我嘛!我不欺你,会给你一个好价钱。”
王大爷说:“肖大爷,我劝你别做梦,我这窑就是开不下去,也不会盘给你的,你要真有本事,就按这价把炭一直卖下去!”
这年冬天,肖太平宣称煤炭销路不畅,江南的煤价不动,却把销往漠河城里和周围三省四县的炭价降了一成半。王家窑只好跟着降价。降了价,肖太平厚利不减,王大爷就苦了,卖完一冬天的炭后算算账,几个月竟是白忙活。
王大爷黑着脸找到了肖家窑掌柜房,和肖太平说:“肖大爷,你可把我挤兑苦了。”
肖太平说:“我咋挤兑你了?你卖你的炭,我卖我的炭,咱是井水不犯河水。”
王大爷说:“你把炭价降了一成半。”
肖太平说:“炭卖不动,我自得降价,与你何干?!”
事情发端于肖家窑和王家窑的窑业争端。
肖太平大意了,原本压抑着的野心,在和钱大人一日胜似一日的热络之中骤然爆发起来,竟想吃掉王西山王大爷的王家窑,一举统下镇上所有煤窑,完成对桥头镇煤炭业的真正垄断——肖太平总认为王家窑搁在王大爷手上算糟踏了。
王家窑的位置在肖家窑南面不远处,两家的窑地紧紧相连。肖太平看过多少次了,只要在王家窑修一条通往肖家窑的路道,王家窑的炭就能直抵煤码头,两座窑就变成了一座窑,利也丰厚了许多。而各弄各的,肖太平赚不到王家窑上的钱,王大爷的利也薄——王家窑的炭要走旱道经桥头镇去漠河,转运工费太高。
光绪二年,大漠河煤码头建好,肖白李三家煤窑联手时,肖太平就想到了王家窑。指望王大爷也会像李五爷一样聪明,主动找到门上,把窑交给他伺弄。可王大爷却不聪明,对煤船连樯的煤码头竟视若无睹。没办法,肖太平只好让李五爷去劝王大爷。王大爷偏不干,还劝李五爷不要干。说是肖太平和白二先生的关系非同寻常,两个爷又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只怕弄在一起会被肖白两家吃掉。
李五爷不以为然,推心置腹地和王大爷说:“……老哥,咱得... -->>
王大爷说:“那你在江南咋不降价?”
肖太平说:“你这话问得无理——江南卖得动,我为啥要降价?”
王大爷说:“我知道,你这是坑我,想把我往死路上逼。”
肖太平说:“这话又错了,我才不逼你呢,却是你硬要往死路上走。你现在要是不想走这死路了,咱就好商量……”
王大爷问:“商量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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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咱得承认,要说弄窑,咱谁都不是人家肖大爷的对手。窑在咱手上就出那么点炭,转到肖大爷手上,他就能生出花来。现在肖大爷又有了煤码头和船队,工费更省,四家联手,咱既省心,又多赚了银子,多好的事呀!我日后专管运炭卖炭,再不管窑上的事了!”
王大爷是小气的肉头,窑不攥在自己手上总不放心,仍是摇头不止。李五爷无奈,回去如实向肖太平传话。肖太平心里虽气,却也拿王大爷和王家窑没有办法。后来几次想向王大爷下手,逼垮王家窑,可总因着早年叛逆的心病,怕惹急了王大爷,闹出不可收拾的大乱子,便不敢造次。这就有了五年的相安无事。
五年里,王大爷小心伺弄着自己的窑,就像伺弄着一块上好的庄稼地,虽没大发,倒也风调雨顺。王大爷没有野心,也就没有气生,眼见着李五爷跟着肖太平发了,心气仍是平和,断无因嫉生恨的样子。因为势单力薄,王大爷从没梦想过把自己窑上的炭直销江南,只安分地守着邻近三省四县的老主顾过日子。
没想到,到了光绪七年冬天,王大爷的日子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