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英雄气儿女情
毛泽东看着女儿,小人书不知什么时候丢在了桌角。他动了感情,嘴角和眉梢轻轻抽动几下,终于露出慈爱的笑:“你吃得很香,也促进我的食欲。我考虑考虑,还是多跟你吃一顿饭吧。以后星期六晚上都回家吃饭吧。
“真的?李呐高兴得叫起来,两眼闪闪发亮。我却鼻子一阵酸,不由得想起那困难的日子
那时还没有。那时她很注意关心毛泽东,揣摩毛泽东,迎合取悦于毛泽东。她将书本丢给卫士,响应着:“玩玩麻将牌好吗?”
李钠已经孩子气地喊起来:“玩麻将,就玩麻将牌么。”
毛泽东笑了。他很喜欢李呐。李钠小时候,毛泽东回到家里常抱起她轻拍后背:娃娃,我的好娃娃。像所有做父亲的人一样,毛泽东愿意满足女儿的要求。他高兴时总是说:“那好,那好。
江青立刻招呼卫士报桌椅,声音脆朗欢笑。她这个人性格并不特别复杂,是一种轻躁狂的性格。容易冲动,受不了挫折,欲望外露,感情用事。人们对她只能适应,不能信任。她高兴时可以替卫士照相,心血来潮还为你织一件毛背心。但是,转眼间不高兴了,诸如“他妈的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到门外站着去”之类粗野的话便会脱口而出。
现在她正高兴。桌椅摆在小院西北角的草坪上。那里有片树荫。毛泽东常和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等同志在那片树荫下乘凉谈话。如今树荫下响起搓麻将牌的哗啦声和轻松愉快的说笑声。听卫士小封讲,他跟随毛主席十来年,还是第一次见毛泽东同家里人一道搓麻将呢。
尹荆山,锦州人。四十七岁.使性子。喜怒不上脸,较深沉。他掉了一顿牙。大约不习惯假牙,说两句话必要纸纸那颗镶嵌不牢的假牙。我们的交谈便慢上加慢。偏偏他又将香烟捏一捏,把它玩着拿到鼻子底下嗅。我便扑地笑出声:“什么毛病,莫不是跟主席学的?他不慌不忙点燃香烟,眯缝了眼:“戒不掉,蘑菇蘑菇可以少吸几次。”
烟雾在房间里弥漫。这房屋比柬埔寨难民营强不到哪里去。不过,窗外电铲轧轧,汽车嘶鸣。一个现代化宾馆正在破土兴建。他是副总经理,负责这项工程。
他曾在报告文学编辑部工作过,说故事不搞平铺直叙,很注意倒叙的魅力。
——那天,毛泽东走出书房,在台阶上住了脚。仰天凝视。深吸一口气。忽然放开喉咙,唱出两句京戏。记得是空城计。
卫士们一怔,随即交换眼色,无不流露欢颜。这两声京剧似乎宣告了三年困难时期的结束,我们都生出“一唱雄鸡天下白”的感觉。
我心里动了一个念头,趁洗牌工夫凑近毛泽东小声建议:“主席,晚饭在一起吃吧?
江青和李钠都听到了。江青不露声色继续洗牌。我看得出,她眼皮一掀一掀,手下的牌洗得乱翻跟头也不知。她在注意毛泽东的反应,暗暗盼望着什么。李钠毫不掩饰地眼巴巴望住父亲。毛泽东的目光和女儿两眼一相遇,似有所动,马上笑道:“那好。那好。
家常便饭。四菜一汤。毛泽东并不因为同家人一道吃饭而破坏习惯,仍然是手不释卷,边吃边看。不过,这次看的是小人书火饶连营,完全是休息脑筋的一种独特方式。
可是,他的注意力终于被李钠吸引过去。
李讷有声有色地吧叽着嘴,筷子伸向每一个菜盘,大口吃菜,大口吃饭,嘴里不停地发表评论:“哎呀,这个菜真好吃。”“哎呀,这个菜真香。她吃得狼吞虎咽。江青帮忙夹菜往她碗里放,好像几百年没吃过饱饭一样,她很快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盘子都用饭蘸得干干净净。她伸出舌头转圈清洁嘴唇,又咂响一声,意犹未尽:“真好吃就是太素了一点。”
江青从她的办公室探出头,接着又走出门,手里拿着一本厚书。李钠也从她的房间跑出来,都朝着毛泽东望。
毛泽东在院子里散步,不时哼几句京剧。他环绕那七株翠柏走过一圈,忽然把脸转向江青:“今天没有事噢。来,玩一下。玩一下。”
江青有些激动。那时她只是毛泽东的夫人,不曾登上中国政治舞台。她并不如相声中所言,需要戴假发。她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皮肤光洁白皙。她比毛泽东年轻二十岁。但是,他们吃不到一起,住不到一起,行不到一起,更谈不到一起。我们看得出,她本心是想多关心毛泽东身体,希望能讨毛泽东欢心,希望他能与她协调一致。但是他总是不一致。
江青一向起居很讲究规律。毛泽东却另有一套独自的规律,每天要多工作三四个小时,他的一天总比大自然的一天长几个小时。他们睡不到一起。江青吃饭讲究甜淡营养,主食精细,蔬菜纤维切得很短,身体不适时便要弄成菜泥才人口。毛泽东一生粗茶淡饭,喜吃粗粮,蔬菜常常整根炒菜来吃。他喜欢咸辣,缺油水时便“补”一碗肥肉,完全是农民的饮食习惯。他们吃不到一起。江青一心想登中国的政治舞台表演,毛泽东从延安时期便严格禁止。他们不少争吵,有时吵得卫士们也知道了。毛泽东办公或视察工作最怕江青在身边,有时到了一地,听说江青也来了,便马上启程转移。他对卫士长讲过多次:“我不要见她,她一来了我什么事也干不成。她这个人到哪儿哪儿扫兴。”
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使江青愤恨、惶恐、伤心的是另外两句:“江青使我背了个政治包袱”和“江青这个人,谁跟她也搞不到一起”后来江青用行动反驳了毛泽东的话。她与林彪、康生、陈伯达、张春桥等人搞到了一起,并且逐渐形成独自一股政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