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破茧成蝶
静澄道:“尘世中有多少情胜得夫妻之情?”相忘依旧摇头:“弟子不知道。”静澄道:“少有。纵然龚乾有加害明将军之意,也不致狠心加害妻子。何况明小姐一介女流,又能如何?龚乾果真会多害人命吗?所以明小姐多半只是任性罢了,而你”相忘一呆:“师父是说”
静澄道:“关心则乱!”“乱?”相忘心里一惊,自己可不是乱了么?静澄口中言语急若珠炮:“你就是那个牧羊人,你的心不明,你还在茧里。所以明小姐只言片语都让你不知所措,看看你脚下!”
“脚下?”相忘低头,脚下是一地月光。静澄道:“你是陷在水里,明小姐是那水,你出不来!”他长叹一声“人本无牵无挂,心空如鼓,而音自洪亮。若是纠缠于俗务,便如鼓中败絮,再也响不起来。你心里是魔,自陷空幻,却还执迷不悟!你去,你去,你去了又能如何?你真救得了明小姐?你只是把自己扔进了无边苦海,你还有什么脸称佛门弟子?为师不如超度了你这个孽障!”静澄举掌作刀,如风雷般击下。一阵刺骨的疼痛,相忘觉得身体在一瞬间被劈成了两半!但掌上的真力,却收在相忘肩上“何去何从,由你自己!”相忘汗透僧衣,冰凉地贴在背脊上。
“水,苦海,十年禅修,自己却还在苦海中牧羊人,自己;他远方的妻儿,自己的明月,皆是空幻。原来都是自己错了,牧羊人并没有妻儿,而明月又与我何干?莫非只是自作多情?人在茧中”相忘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忽地叫道:“师父”静澄冷道:“你不走么?”相忘连连叩首,泪如雨下:“请师父超拔弟子脱离苦海!”静澄笑了,说道:“我无可超拔你。”相忘急道:“师父?”静澄微微一笑:“一念而通,你已经不在苦海中!”相忘怔怔地看着静澄的笑容,许久,终于合十一拜:“谢师父。”不防静澄双眉斗立,沉声道:“这个月初七,和我去龚家!”相忘一惊,说道:“师父?”
静澄道:“明将军受冤太深,龚家父子十恶不赦,师父修行浅薄,不能以佛法化解冤孽。所以”他从僧衣下取出戒刀,拔刀,刀已断,静澄笑了笑“刀虽断,毕竟还在!”相忘肃然道:“师... -->>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竹声里,相忘说:“阿弥陀佛。”
又过数月,已是深秋了。大明寺外人声鼎沸。今天长江泛滥,扬州道几近颗粒无收,龚家囤积了大量的米粮,却不降半分价格。饥民蜂拥入扬州就食,大明寺正在施粥。城内的饥民还可以乞讨,城外却已经不必如此。
“野间,人相食。”这是那年大灾后史官所书。祸不单行,扬州布政司宗寒和扬州官员七十一人弹劾都指挥明承烈谋反,明承烈的亲家龚天冶大义灭亲,向朝廷呈了不少证据。明承烈已经下狱,只等朝廷钦差。
有人说明都指挥并没有谋反,只是龚家买通宗寒扣住朝廷救济的粮食不发,明承烈仗义直言,扬言要上告朝廷,却被龚家抢先动手。扣粮不发是死罪,龚家可不愿意死在这上面,固然是联姻之亲,也只好痛下毒手了。但没多少人有心管这个,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囤些粮食,不饿死是最要紧的。
相忘也不关心明将军是否真有其罪,可是他心乱,前所未有的乱!明月现在怎么样了?夜深了,他在大殿打坐。“相忘!”身后有人叫他。和尚回头,寺监将一封信递给他,低声道:“刚才一位女施主来寺,将此信给你。”相忘接下了,寺监又悄声说“明小姐的丫鬟。”相忘急忙扯开信,还是那歪歪斜斜的字迹:“相忘,快来救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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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难道要以杀止之?”
静澄道:“不错!前日独石剑周大侠得了消息,钦差还有半个月到扬州,龚家害怕露出马脚,决定先下手为强,冒充劫狱先杀明将军灭口!何况龚家手里还扣着五万石救灾米粮,龚家不除,扬州城里就日死百人!正好从初七开始,龚家又要开坛讲经,借佛为魔。可惜龚家父子武功都趋上乘,为师一个人恐怕力有不逮,可是只要有你”相忘精神一振:“弟子明白!”静澄道:“不必留情,杀而走,我等已经无情可留!”相忘道:“是。”
五、两两相忘
惠海晚上起来如厕,只看见屋檐下师兄长身而起,风一般冲向僧房,身后一页信笺飘落。惠海吓傻了。
等相忘到僧房外的时候,睡着的师兄弟都被惊醒了,一阵冷风卷了进来,相忘高大的身躯遮挡住月光出现在门口。那一刻,没有人敢说话。
相忘握拳砸在地板上,木屑飞溅,他从地下提起了一只竹箱。一阵呛人的灰尘味,相忘揭开了箱盖——少林的木叶甲!这是相忘从来没有用过的,他习武,他修佛,可是当他有一天真的穿上这甲,他已经忘了佛,他就只是一个武者。静澄将甲给他时说过:“我不希望你用它!”
相忘用掌宽的黑带将甲和袈裟束在一起,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踏向门口。他拉开了门,门外,静澄悠长地诵一声:“阿弥陀佛!”相忘几乎落泪:“师父弟子知错,师父让我去吧!”静澄道:“你真要去,师父不拦你,可怜魔还在心中。”相忘哀告道:“师父,弟子知道罪孽深重,可是人命关天,难道袖手旁观吗?”静澄道:“心魔!你关心太甚了。那封信我已经看过了,明小姐要你救她,可有说原因?”相忘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