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踏歌
“琴师!琴师!”在白袍贵客走到场地中间开始舞蹈前,所有人齐声大喊,呼唤乐曲的配合。但摩珂回首之间,却发觉身边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凭空消失了。
无论如何先要顺着这群牧民,虽然胸口烦闷,云焕仍然蹙眉抬手。“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灌他喝酒了。”他的表情逃不过慕湮的眼睛,恍然想起弟子不会喝酒,空桑女剑圣微笑起来,从他手中拿过了酒碗,放在唇边轻轻啜了一口,算是礼节,对罗诺头人开口“他要喝醉的。我替他喝了。”罗诺头人看到小女儿端着酒碗唱歌的情态,便知向来高傲的央桑动了心,正在头痛如何把这个胡闹的女儿拉开教训,听女仙如此吩咐,便借机发作起来,叱喝:“央桑!快别在这里凑热闹了,还不给女仙献舞?”
“跳舞!跳舞!跳舞!”周围的牧人一起鼓掌,有节奏地大声喝起彩来。
央桑虽然受了父亲训斥,但听到要她表演舞蹈,却也正中下怀——虽然唱歌不行,可跳起舞来,这个大漠还没有超过她的!
“你会不会跳舞?”放下酒碗,红衣的小公主对着云焕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地伸手邀请面前这个高大英武的青年人。这才是天神赐给她的人呢!鹰一样矫健,豹一样轻捷,拥有英朗的五官和冷亮的眼睛比姐姐的那个琴师和草原上那些牧民不知好上多少倍!大漠女儿向来洒脱,从不懂掩饰,伸手邀请:“来跳舞吧!”
“跳舞!跳舞!跳舞!”周围的牧民听到这个邀请,更加高兴,用热烈的欢呼和有节奏的鼓掌来表示对这位贵客的欢迎,声浪一波波涌来,不容抗拒“火!火!火!”
“不用,”慕湮苦笑摇头“带我去见罗诺头人吧如意珠的事直接跟他说会好一些。”
“好的。”云焕微微弯腰,再度将师父连着轮椅轻轻抱起,也不见他发力,只一点足便掠过丛丛篝火,落到了罗诺头人所在的火塘边。那样的距离足有五丈,便是大漠上最骁勇的年轻勇士也不能一跃而过,而这个白袍青年抱着一个人,居然轻松落下。那样矫捷如鹰的动作让在场的牧民一时间目瞪口呆。
“罗诺头人。”在轮椅轻轻落到地上时,慕湮微笑着开口“又见到您了——这一年来收成可好?子民可好?身体可好?”
“啊?好,好”罗诺头人也一时惊住:年年率领牧民来这里,但还是首次看到古墓里还有第二人出现。他讷讷点头,不停地打量着站在女仙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满肚子的疑问,却不敢贸然询问。
“这位是”慕湮顺着族长的眼光看去,想要介绍,忽觉云焕的手轻轻触了她后背一下,便只是微笑着接下去“是一个路过的好人,帮我打开了石门出来见你们。”
“罗诺头人,别为难他,”虽然只是稍微啜了一口,但牧民酿的烈酒仍让慕湮苍白的脸烧出了红晕,她笑着为弟子解围“他不会”
“我会!”眼看师父已是第二次为自己对别人请求,更因那一碗烈酒的效力,云焕脱口便是答应了,将手中空碗一摔,大踏步走入了人群。
慕湮也一时愕然,忽然忍不住地笑出声来。是在逞强吧,焕儿会跳舞?在军中,难道除了步战、马战、水战之外,他还学过跳舞?
然而空桑女剑圣不曾知道,在帝都那高高的城墙下,浮华却严苛的阶层有着他们自己的交游方式。贵族中无论男女,对于舞蹈、辞赋或乐器,自小都受到严格的教导,少年时便随着父母出席各种盛宴,为家族争得声誉——十巫中最年轻的巫谢,自小便精通诸般技艺,有天才之称。云家虽然出身寒微,十年前才得势挤入皇城的贵族阶层,为了打破和其他门阀之间的隔阂,在镇守帝都的时间里,除了日常操演,少将也常在觥筹周旋之间。
远远的火堆旁,摩珂躲在人群后,看着骄傲的妹妹一反常态端着酒碗去向这个陌生的来客唱歌,又拉着他跳舞,不由诧异地“啊”了一声,然后笑了起来:“央桑那小妮子,就这样动了心吗?”但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她没注意到身边冰河的手在弦上剧烈震了一下,长发下,清秀苍白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震惊。
“哦。”认出来人有着冰族的外貌,罗诺头人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声,再看了云焕一眼,心里对冰族中居然还有“好人”大感惊讶,却也不敢反驳女仙。只对着族人一声招呼,示意大家不可冷落这位贵客。
女仙的旨意和族长的命令是高于一切的,立刻有无数酒碗举了过来,大漠上的牧民们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对来客的欢迎。但在大家围上去之前,央桑推开族人,端着酒碗走在最前面,开始唱起了祝酒歌。那个瞬间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变成姐姐,可以拥有最动听的歌喉去对这个年轻来客歌唱,得到他的青睐。
看到公主亲自上前敬酒,牧民们自觉地退后了,然而云焕看了一眼端着酒前来的红衣少女,听着听不懂的热情曲调,却有些为难地停住了手——自己向来滴酒不沾的。可微一迟疑,央桑的歌声却越发急切了,牧民们四面发声应和。
“怎么?”慕湮本呆和罗诺头人吐露寻找如意珠之事,此刻听得周围牧人起哄,诧然抬首。“没什么。”云焕忽然间把心一横,接过酒碗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好!”在他倒转手腕,将空碗展示给牧人看时,周围爆发出了一阵叫好。云焕只觉胸腔中有烈火直烧上来,他勉强运气,压住胸中的不适。央桑嘴角浮出满意的笑,从旁边女奴珠珠手里接过了满满一碗酒,又开始曼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