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都是诗意无能,无法帮公公的忙。”
听到乐老爷子这一番话,那一张笑靥如花的绝丽艳容忽地黯淡下来,唐诗意望着自己不全的手指,心头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大石,痛楚艰涩得难以呼吸。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一年一度的咏春饮宴就快到了,扬儿得进宫献筝,还得在宴上弹唱一曲。”乐老爷子一见自个儿失言,急忙想为自己无心的话语解释,但精烁的眼眸一望见那歪曲的手指,不禁叹了一声“这亲家实在是好狠的心肠”
他真是不懂唐老爷子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但像诗意这般体贴窝心、才貌双全的女儿,他还有什么不满?再有天大的祸事,也犯不着对这个不满六岁的娃儿下这么重的手呀。诗意若是他的女儿,他疼都来不及了,哪里忍心伤她?
“这事儿怪不得我爹的。”是呀,若是她能够像个常人女孩一般,说不定爹会更疼她一些。不过,这只是猜测罢了,没有个准则。
“是老夫教儿无方,才会令他这般放肆!”
这日午后,风和日丽、春意盎然,临安的春阳惹得人昏昏欲睡,然在大厅与后院之间的那座亭子里,却传来乐老爷子愧疚不安的话语。不为谁,全是为了那两个月前方新婚便失了踪影的乐扬。
“公公,您千万别这么说。”唐诗意淡笑,双手捧着凉茶呷了一口。“诗意有公公这么宠溺便已足够。”
好个开通的公公,当她告诉他,她的双手扭曲不全,恐怕无法抚筝,无以经营乐家的事业时,孰知,公公居然笑着道:“无妨、无妨,双手无法弹筝,但你还通音律,可以与扬儿切磋一番。”
或许她无法爱她的夫婿,但她却无法不对这公公好。这桩婚事怪异得紧,但现下的她已看开一切,即使夫婿不爱她,她也能自有一番天地的过活,况且,她还有个幽默擅言的公公与她谈论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的奇人异事,冬小麦倒也惬意得很。
“现下还疼吗?”乐老爷子抓过她的手,专注地望着。
“若是现下这种气候是不疼的,但若是炎夏与寒冬,每每便会在睡梦中疼醒。”望着公公抓住她的手,瞧得仔细,眼中皆是关切,不禁令她双眼发烫;可惜,若眼前的人不是公公,是爹的话,那该多好。
“苦了你了。”这孩子的一生走得乖舛,他非得要儿子多疼她一些不可。
“一点都不苦”唐诗意淡笑,突地感觉到胸胜利一阵闷气乱窜,卒不及防地涌上心头,酸涩的呕吐感逼得她别过脸去,干呕了几声,一张原是粉杏色的瑰丽面容霎时转为一阵惨青。
“那怎么成?”乐老爷子对唐诗意可是满意极了,无论是诗词乐府或翰墨音律,无一她谈不上口的,比起他那个成天不见人影的儿子,不知好上几倍。人道生女知心,他现下可是尝到这滋味了。
“怎不成?”唐诗意拿起青瓷壶为乐老爷子倒了一杯凉茶,接着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张丽颜漾满甜笑。
这样的生活,她不知道在心中祈求过多少次,想不到现下居然实现;虽陪她圆梦的不是她的亲爹,而是她的公公,莫不让人笑叹这轮回之中必有定数。即使她没有一个疼她、知她的爹,可是老天却阴错阳差地为她送上一个怜她、宠她的公公,有没有丈夫又何妨?
甚至,她还希望乐扬别再回来,以免让她再想起那令她惊惧的一夜都守了两个月,不知为何,那痛楚与悚惧与鬼魅打转般直绕在她身旁,令她地一刻可以忘记那一切。
“扬儿才是你的夫君,他当然得回到你身边,否则你不成守活寡了?”乐老爷子顿了顿又道“而这扬音阁也不能没有扬儿打理,否则乱成一团糟,我这老头也无力去打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