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狐步舞
莫之因不便走过去,阻止这个喝得昏天黑地的女人出洋相。那些日本人大概跟这个女人一样醉,跟在边上学她的动作,都在哈哈大笑。
与白云裳跳这曲舞时,谭呐留下一个与两天前相反的印象。他看出:在他们这职业演艺圈中,白云裳很可怜,她只是一个找机会上台的戏子,即使是有才能的戏子,永远是戏子,而不是艺术家,哪怕一时盛名也没有用。她和于堇今晚都穿了出自同一个裁缝手中的旗袍,同色,但其实有点不一样,白云裳开叉更高,于堇的开叉恰好在接近大腿。之间的差别也许只有一寸。一寸就可见完全不同的心思。
谭呐是见惯绝色女子的,但是这张妩媚笑着的脸,无法让人不动心。若是换了个场所,谭呐想,自己或许也会不讨厌白云裳?谭呐摇了摇头,谁也代替不了于堇。他只是为了于堇容忍这个人而已。
“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演戏,成为一名演员。”白云裳的话,说得坦白,明显是给他暗示。
看来这个女人不满足于一次玩票,还想真的进入影剧界!他一分神,险些踩错了步,只是一个不被人觉察的慢一拍,他马上跟上了。音乐自然地转成又一支曲子,是应当谁都能跳的慢三步,就是跳舞水平一般的谭呐,不怎么专心,也能应付自如。
白云裳对谭呐说,她是多么想让他多一些了解她。她是一个回到不了家乡去的人。她始终爱一个人,却留在家乡,她经常感觉那个人和她坐在阳台上。她说:“他会像我一样爱上上海。”她的语调和故事一样伤感,活脱一个清纯玉女。
这个白小姐,好像进入一个角色。而谭呐觉得音乐太伤感,他在上海没有家,完全是客居,他不喜欢这个城市,他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上海是中国惟一的影剧之城。这儿的市民懂戏,喜欢“西化”的话剧电影。他不是一个对女演员特别挑剔动辄责备的虐待狂,虽然圈内有人这么看他。但他真不是。
“别用那样的眼光看我。”白云裳说。
谭呐想,业余相出来了。这女人着急着呢?
谭呐听见乐曲接近尾声,心里松了一口气。做一个好观众,对他来说,还是要花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