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黄粱噩梦说:“你还记得那天跟你闹了一场的那个娘儿们吗?”
何天亮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冯美荣,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她还在那边当坐台小姐吗?”
黄粱噩梦说:“哪里,那天跟你闹过之后,白国光把她叫到办公室聊了挺长时间,第二天就让她当了总台领班,每个月工资三千多块,还不算奖金。当时我们都纳闷,像她那种跟客人干仗的小姐,大都会不但要处罚,今后再想到这里坐台门都没有,可是她不但没有受处罚,还提升了。这件事当然就有人不服,也有人问到白国光那儿,你猜白国光怎么说?”黄粱噩梦说到这里吭吭哧哧地不往下说了。
经过这么多天,何天亮对冯美荣坐台的事情已经看得很淡,初始的震撼早已经归为无关痛痒的回忆。说到底冯美荣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怎么活着是她自己的事情,他甚至根本不愿意再听到冯美荣的名字。可是看到黄粱那郑重其事的表情,又挺想知道这件事情的详情,就对黄粱噩梦说:“你有啥话尽管直说,说什么我也不会怪你。”
黄粱噩梦看了何天亮一眼才下了决心似的咳了两声接着往下说:“白国光说那个女的是你离了婚的老婆,跟他是老朋友,所以要格外重用。”说到这儿,黄粱噩梦问了一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何天亮试探着问:“老本行你再没干吧?”
黄粱噩梦知道他问的是耍无赖砸杠子的事儿,尿脬脸一红说:“你就别再提那事儿了,如今的人一个比一个硬,动不动就打110,稍不注意就得进去,我那个行道早就收手了。那一回碰上你也是临时贪心起意,想着你刚刚从里面出来肯定胆小怕事,顺便砸两个零花钱,没想到你比我脑袋硬,偷鸡不成反倒蚀了一把米。我还没给你说呢,回来后,也不知道是天热还是你命硬,我不过在脚上烫了小小一个疤,他妈的竟然感染化脓了,差点没落个破伤风,打了一个多星期的青霉素才算过了。”
他说这话时满脸苦相,把何天亮逗笑了。黄粱噩梦也咧了咧嘴做了个笑模样。何天亮见他笑得挺勉强,努力挤出来的笑容后面隐藏着闷闷不乐,就问他:“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碰上啥事了?”
黄粱噩梦说:“没啥,我好着呢。”
一时两人又是没话,闷头坐了一阵,黄粱噩梦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不急着睡觉吧?”
何天亮镇静自若地说:“他没说谎,我们已经离了十年了。”
黄粱噩梦见他挺平静,说话也顺了起来:“其实我找你并不是这件事儿,这件事情只是个引子。那个女的来了后,白国光调我到楼上值勤,其实就是给他当保镖。前两天白国光请人吃饭,来的都是公安局、检察院、工商局的人。那些人过去就跟白国光称兄道弟的,互相利用互相包庇呗,我跟着白国光一起去的。吃饭的时候白国光提起了你,说你跟他过节儿深,时时刻刻找他的麻烦,让那几个人想办法帮他整治你。那些人都是他的酒肉朋友,一个个都拍着胸脯子答应他。”
黄粱噩梦说到这里又从何天亮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何天亮干脆把烟盒推到他的跟前,又把打火机递给了他,黄粱噩梦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出来的时候忘了带烟了。”
何天亮二话不说,从柜台上拿了一条烟扔给了他:“带回去抽。”
黄粱噩梦也没有推辞,接着往下说:“后来他们就商量着设个什么套把你给灭了。他们商量了大半天,想着派人假装顾客来找你的茬,把你的买卖给砸了,又说由那几个公安找点毛病把你的买卖封了,还说让卫生检疫、税务局天天来挑你的毛病让你的买卖做不下去,前前后后想了十几种坏道儿。最损的办法是让那个女的,就是你的前妻来找你,或者把你诱到娱乐城去,然后他们安排小姐告你强奸,把你再送到监狱里面去。我听他们商量,浑身发冷,真想不到他们表面上一个个人模狗样的,骨子里坏水都变成脓了。他们聊了挺长时间,半真半假的,后来白国光请他们唱歌,他们光顾了摆弄小姐才把这话茬给放下了。”
何天亮说:“我哪天也得到十一二点以后才睡,没事,你坐吧。”
黄粱噩梦支支吾吾地说:“那就好,我今天找你真的有点事。”
何天亮心想没事你也不会来,就说:“有啥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绝对没问题。”
黄粱噩梦说:“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说着又鬼鬼祟祟地盯了房门一眼。
何天亮不知道他要说什么重要机密的事情,就安慰他:“没关系,有话你放心说,我们这儿到了晚上没外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