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种古老家族所教善出的儿子,必然沉稳、内敛、中规中矩、责任心重,是足以托付终身的好对象,龙湖应该觉得很庆幸才是,但不知何故,心里总隐隐浮现一股不安的情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过去,他不知几次幻想药儿坐上八人抬的花轿离开他的身边,从他的生命中撤出,把十年来加诸在他身上的麻烦与苦恼一迸带走,他想象他将多么欣喜若狂,她是他“两肩的重担”、“心头的大石”,一朝全数放下,他会兴高采烈地猛放鞭炮,庆祝自己脱离苦海!
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位有强烈想娶她为妻的好男儿梅真,他的条件也好得出乎他意料之外,这可是他特地前往扬州分社命人打听清楚,确实无误的资料,药儿若有幸嫁给梅真,那是她三生有幸。然而,他心中的不安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的视线游移向开敞的窗扉,看见夕阳在一片炫烂的金辉中冉冉西沉,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明净的人工湖,在夕阳投射下,湖面盈满耀眼的光芒,像是秦药儿漆黑的眸子里常闪烁着的热情火焰。
冥冥中他彷佛有些懂了,他心中的不安来自……
“师兄!”
荼盘、杯碟散碎一地,朱蓉镜面如死灰的立于门旁,身子如风吹落叶地抖颤着。
“蓉儿!”
她试着走,一双腿却软绵绵地跪下去,“姑妈,”她的声音细柔而无力:“您不要我了,要将我打发出去……”
“不是的,蓉儿。”
“我知道我很没用,”她自语似的说:“我嘴不甜,我不能干,人人都夸月儿好,没人说我伶俐,因为我笨,什么都做不好……”两行清泪缓缓滑下,显得那样孤独无助。“表哥不中意我,怎么连您也不要我了?”
达达的马蹄声,秦药儿骑着一匹小马缓步而来。
“你干嘛一整天关在屋子里,又不是小姑娘怕见人。”
一开口就得罪人,龙湖知她没恶意,只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但别人会怎么想呢?他挥开多余的想象,眼睛溜向枣色小马。
“这匹马怎么回事?”
“说起来,梅真这瘟生还挺不赖的。”秦药儿跳下马,来到窗前和他大眼瞪小眼。“梅园这样大,光是从这院子逛到那院子,就走得人两脚酸软,我随口一提,他不知从哪弄迅这匹小母马。只是在园内不能纵马驰骋,未免美中不足。”
她跪坐在那儿,面色蜡白,低语哀诉,白月裳的心中掠过一种奇异莫名的怜恤之情,这一刻她对朱蓉镜的了解比过去十年都多,她的孤独、她的脆弱、她的仓皇,竟使白月裳情不自禁的涌生一股强烈的想要安慰她、保护她的。
她不由自主的上前拥住她的姊妹,她感觉得到,蓉儿和她一样在爱着梅真,爱得无怨无悔。
第六章
梅园不但园林之胜冠扬州,梅晓丰更是江南三大盐商之一,梅家的茶园、土地、店铺也是多得吓死人,更甚者,梅家每隔一两代都会出现一位文曲星,得意于官场,因此官商关系十分良好。
钱多不代表铜臭味重,三百年的古老世家自有它的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