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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自行望向谢原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不必急着动手,先看着吧。”
谢原一字一字说完,将手中断成两截的刀投掷至地,转身而去。
里头的人被外面的兵器格斗声给招了出来。因隔了些距离,花墙边又昏暗,到底干什么,旁人也看不大清楚,只知道是有人在相斗。吴三春有了前次的教训,以为又是刺客,喝进肚里的酒顿时化成汗,正要大声喊人,忽然模模糊糊认了出来,一个似是卫自行,一个似是谢原。
吴三春确定是谢原了,惊讶喊道:“哎呀,这是怎么搞的?”赶紧支着脖子大喊谢原,却见他头也不回地去了,慌忙擦了下汗,朝着慢慢从暗影里出来的卫自行道:“卫大人,谢巡检他……”
卫自行摆摆手,微笑道:“无事。我方才与他随意切磋而已。倒是惊扰了各位。诸位大人回去继续吃酒便是。”
众人见虚惊一场,哎了几声,纷纷回去了。
谢原平静地道:“没了。”
卫自行这一刻的心情,复杂难言。本不抱希望了的事情忽然有了巨大转机,第一反应自然是兴奋。只是这短暂的兴奋很快便被随后生出的疑虑给取代了。
他心仪那个女子,现在听到她改口愿意嫁自己,从情感上说,当然高兴。但是比起能冲昏人头脑的情感,他更相信自己的理智和判断。她在白天来找自己说话的时候,与其说那是一场“说话”,不如说是一场“谈判”,她给他的印象就是思维清晰,意志坚定,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做什么,并且,她对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男女情爱之感。心仪这样一个女子,对他来说种挫败,但更大的感觉还是兴奋,并且认为值得他去付出耐心。正如他对她说过的那样,如果有一天,他的青云之志能达天际,她无疑将会是最适合与他比肩而立的那个女子。所以现在,不过短短半天间,她的态度竟忽然这样改变,实在不合情理。
卫自行心中飞快掠过这念头,面上却丝毫未现,只是笑容满面道:“如此极好。能得她首肯,乃我极大幸事。那我便向钦使大人告个假,明日须得先与令堂粗略议些礼节之事,如何?”
谢原捏了下拳,微微点了下头,低声道:“如此甚好。我先告退了。”说完立刻转身,朝外大步而去。
等人都散尽,凌烈弯腰拣起地上的两截断刀,仔细看了眼,递到卫自行面前。虽仍无话,只一贯没有表情的一张脸上,此刻也微微现出了丝讶色。
卫自行看了眼刀的断口,见整齐如切,不禁也怔了下,明白为什么一向不现喜怒的凌烈会现出这样的表情了。
七政门里军官的佩刀都由朝廷宝业局统一配置,但不同级别所佩的刀,其锋芒与质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凌烈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百户,但他醉心兵器,从前几经周转得到这把佩刀,堪称本朝最精芒的利刃之一,轻易绝不会折,数年前一次遭遇倭国忍者,最后便是用这把刀将对方连同铁甲劈成两半。这样的一柄刀,现在竟被他用两指折断--卫自行自忖自己也能做到这样,但断口想要如此平整如切,却有些为难。
“大人,此人不除,必是后患。”
凌烈终于开口,清晰地道。
卫自行凝视他背影,目光落到他腰间,见并未带刀,微微眯了下眼,眸中蓦地一道寒光掠过,“锵”一声,已抽出近旁凌烈腰间的佩刀,发力掷向前头的谢原。刀锋割破空气,发出轻微呜呜之声,堪堪抵他后背之时,谢原侧身避过,猛地握住刀柄,止住刀势。
卫自行寒声道:“谢大人果然好身手。明日咱俩就成姻亲,不如就趁此刻切磋切磋,免得往后再无机会动手!”说话声中,紧接着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朝他攻去谢原闪避,卫自行却步步紧逼,刀光胜雪,将他逼至花墙一侧,见他再无去路,猛地大喝一声,全力斩劈而下。谢原横刀相格,兵刃的刺耳交接声中,如火锋芒四溅。
卫自行觉到手臂微震,再用力,刀竟压不下去半分,与那夜刺客来袭时的情状相差无二,心中一直以来的疑窦立刻得了证实,冷哼一声,压低声道:“横海王纵横南洋,虽是朝廷钦犯,却与卫某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只他若与前朝兆姓余孽有瓜葛,妄图助他谋逆的话,那就休怪卫某翻脸无情。”
谢原注视着他,慢慢收回手中的刀,端详了一眼。如雪的刀锋上,刀光似流水闪过。他一手搭上刀锋,以拇指食指两指捏住运力,喀一声断金之音中,刀身从中断裂成两截。
“我表妹是极好的女子,蕙质兰心。论及侠肝义胆,你我更是不如。她值这世间最好的相待。往后若教我知道你有负于她,便如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