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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流回身而望,果然是洛轻恒。他的声音她再不会错认。
一时间,在场各色人等皆心思各异,本该热烈庆祝的事,场面反倒显得略为尴尬沉闷。只不过,有帝后带头,众人这才掩去心事,举杯助兴以表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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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流退回原位,自斟了一杯酒。正待举杯,忽然感到一道肆无忌惮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她抬头回视过去。果然是他。
洛轻恒见长流不闪不避,直视过来,便微微一笑,举杯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印象中的洛轻恒千杯不醉。接见外邦使臣的时候,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不损半分姿容。只有唯一的一次,他散发穿了一件雪白中单,登徒子一样破门而入,却斜靠在朱色门框上,并不上前,任凭霜色月华落满衣襟,低眉一笑,端的风流。他说:“长流,别再生我的气了。”
长流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洛轻恒看进她静如湖面的眼瞳,温言道:“除了第二条,我全都答应你。我等不得这许久,到你及笄那一日,你便要嫁我。”
长流暗自计较片刻,一狠心,道:“一言为定。”还有半年多时光,虽然逼宫仓促了些,但也应该够了。而且一旦婚约成立,庆帝一干人便不会防贼一样防着自己,逼宫可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算也相应大一些。何况她还有二手准备。
洛轻恒听她答应,轻笑道:“公主难道就没有别的要求吗?公主方才所提皆是为了大禹,难道公主自己就对在下一无所求吗?”
长流眼珠一转,一本正经道:“有啊。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再要。”洛轻恒这混蛋,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屈尊降贵自称“在下”。既如此,我便当着众人的面难你一难,反正是你自找的。
长流亦扬眉轻笑,缓缓举杯。琼浆玉液慢慢浸润唇舌,灌入腔喉。洛轻恒便跟这酒一样,看着清冽,闻着香醇,不知不觉便已经醉了,等到痛醒才知原是穿肠毒药,却早已万劫不复。有些人是沾不得的,可她这一世偏偏又沾上了。幸亏,她已经死过一次,受过教训。
这一刻,长流不禁扪心自问,前世她到底是因为感情的背叛,还是因为国破家亡才绝然自裁?
前世,她虽然渴望得到一点温暖,一丝真情,可她毕竟出身天家,从小便看惯了尔虞我诈、世态炎凉,情感的破灭固然让她痛心,却不至于生出死意来。她恨的是国仇,洛轻恒的手上沾着大禹千万子民的鲜血,此仇不共戴天!
酒宴直闹到子时方散。
长流出了宫,正待登辇,却听身后一个极低柔的声音道:“公主殿下还请留步。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送公主回府。”
长流虽为公主之尊,但对方亦身份相当。按照如今的习俗,便是公主下嫁平民,也很少有明确提出不许纳妾的。果然,洛轻恒的一干随侍就要当堂发作。却见洛轻恒轩眉一抬,笑言:“如此在下便放心了。”一顿,他又道:“好。我答应你。”他语气虽温和,态度却郑重。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这位玳国三皇子还是个痴心人,可他说放心了,又是何意?
众人见二人一来一回,已经将和亲大事一一谈妥。庆帝跟诸位大臣还有玳国其余使臣几乎连句话都没插上,不由都有些回不过神。按理说,这是一桩利国利民值得大肆庆贺的好事,可是有些原本对立储之事持中立态度的大臣,此刻却不免心思沉重起来。齐王面对敌国使臣毫不露怯、侃侃而谈,三个条件,件件以社稷为重,以君父为先。可反观太女前一阵子的表现,趁着齐王南下治水,抢亲姐姐的未婚夫,又下黑手残害原本前途无量的探花郎一家。齐王不论胸襟气魄,还是出身地位,皆高过太女。将齐王推出去和亲,留下眼中只有儿女情长又无才无德的太女执掌天下,真的是大禹之福吗?
在场支持齐王的,如郑观潮,如秦风,前者不禁大叹可惜,齐王本可大有作为,却断送在和亲一事上;后者隐隐知晓齐王必有后招,只暗自期盼他日条件成熟,便可大功告成。但毕竟逼宫一事尚在五五之数,风险巨大,到底一颗心仍旧高高悬着。何况即便能逼得庆帝退位,眼下这桩婚事又该如何推脱才能不引发两国大战?
其余太女党,皇后和柳青纶自然感到畅快无比,只觉胸中一口恶气散尽,从今夜起便可高枕无忧再无后患。
庆帝趁着齐王羽翼丰满前,轻轻松松便打发了她,心下不由颇为得意。此番既替随波扫清了障碍,又与玳国结下盟约,不日便可将顾凯召回卸去他的兵权。一夜之间一举数得,皇帝将杯中玉酿饮尽,顿感快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