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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贫困化的第三个因素是中国庞大的官僚体系。专制制度的发达使中国官僚体系的早熟和完整举世无匹。官僚体系的庞大,使它在一定程度上脱离皇权,成为一个独立的利益集团,具有无法抑制的疯狂扩张的冲动。每个王朝建立后,官僚队伍的人数都直线上升,与此同时,农民的负担也自然直线上升。生之者寡,食之者众。在每代王朝建立之初的三五十年“清明之治”时,农民的负担会暂时减轻,会积累一些财力来改善生活状况。而过了头一两代皇帝,则负担就迅速加重,普通百姓生活难以为继。
在历代大一统王朝中,蒙古人建立的大元属于统治技术较为粗糙的一类。蒙古人本不懂农业,当初南下之际,曾想将汉地“悉空其人以为牧地”,也就是说,把农民消灭干净,把良田改造成牧场。还是在耶律楚材的劝说下才改变了主意。耶律楚材打动蒙古统治者的主要理由是改为牧场,收益不如剥削汉地农民大。
基于这种思维方式,蒙古人的剥削比史上其他任何大一统王朝要更赤。元朝将全国人分为蒙古、色目、汉人、南人四等,公开实行民族歧视政策。为了防止汉人反抗,蒙古人规定,不许汉人学习武艺,不许汉人上山打猎,甚至夜间禁止汉人通行。《元史・刑法志》载:
诸夜禁,一更三点,钟声绝,禁人行。五更三点,钟声动,听人行。
违者笞二十七,有官者听赎。其公务急速,及疾病死丧产育之类不禁。
第五节饥荒之国
除了生育冲动外,导致传统时代中国人生活痛苦的另一大原因是自然灾害。众所周知的是,朱元璋之所以出家为僧,是因为大元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的一场大旱灾。
其实,即使逃过此次灾荒,朱家也注定会在另一次灾荒中家破人亡。因为朱元璋的老家凤阳,是一个灾害频发之地。淮河是一条有名的害河。竺可桢教授曾根据大量史料,整理出上自成汤,下迄光绪各朝代、各地区的水旱灾害年数,发现淮河流域是我国旱涝灾害发生最多的地区之一。据河南省历代旱涝等水文气候史料统计,自公元620年至1949年的1330年间,豫东一地发生旱灾的年数为453次,涝灾年数为448次。俗话说的“十年倒有九年荒”的凤阳县,平均每四年就要发生一次较为严重的旱涝灾害。
朱五四搬来搬去,最终搬到一个“十年倒有九年荒”的地方。这当然不能怪他没有眼光。原因很简单,灾害较少的地方,人口密度往往较大,无法容纳新来人口。只有在灾害频繁的地方,人口周期性减少,才让朱五四有了见缝插针的机会。朱五四搬到孤庄村时,这里还没有完全从战争中恢复过来,村落间甚至有老虎横行。
《凤阳新书》载,当时“自定远抵淮,南北数十里,岩林莽,虎聚为患,村落震恐,行旅戒严于其途。后元命将军应宜儿赤捕杀殆尽,其患始熄”。可见当地人烟之寥落。当然,这种见缝插针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至正四年的这场大旱中的死亡就是朱五四为前几年勉强填饱的肚子付出的惨重代价。
也就是说,每天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老百姓不许上街行走。和这一条相配合的是在以上时段,不许百姓点灯。汉人百姓,生活如同奴隶。
经济上的剥削比政治上的歧视更令底层百姓难以承受。蒙古皇室手笔粗豪,挥霍阔大,日常生活奢靡无比,宫廷的花销大得惊人,据天历二年(公元1329年)中政院的报告,“皇后日用所需,钞十万锭,币帛五万匹,绵五千斤”。他们做起佛事来
由此,我们看到了造成中国贫困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灾荒。
中国的季风性气候是一种极不稳定的气候。正像我们今天在新闻里总是不断听到各地的水旱灾害消息一样,在历史上,广袤的中国大地上很少有大部风调雨顺的时候,局部灾害无年不有。翻开中国灾荒史,从公元前206年到公元1949年共2155年间,就有1056次旱灾和1029次水灾的记载,水旱灾害加起来几乎平均每年一次。其他的自然灾害,如蝗灾、雹灾、风灾、疫灾、地震等,则举不胜举。如此频繁的天灾,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人祸:三千年前的黄河流域,到处是森林与沼泽,水草肥美,风调雨顺。然而,由于几千年的过度开发,森林被砍光了,沼泽被排干了,黄河成了悬河,土壤蓄水能力严重下降,小旱每每变成大旱。几千年来,北方农民的生活越来越艰辛,与自然环境的恶化不无关系。
据元史记载,有元一代近百年间,全国遭遇大水灾94次,大旱灾62次,大蝗灾49次,大饥馑72次。也就是说,平均每年都有两三次大灾。最严重的时候,人相食的记录达十余次之多。这就是环境恶化的直接恶果。即以朱元璋家乡的淮河为例,它之所以频频为害,主要是因为人类活动改变了它的自然生态和流向。
而欧洲的气候比较稳定,由于海洋性气候的调节,西欧的气候要比同纬度的中国北方暖和得多,它的降水虽然不及中国南方,但远胜北方,足够农业灌溉使用。因此欧洲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中国北方那种赤地千里的现象。两相对比,诚如邓拓所说:“我国灾荒之多,世罕其匹。”有的西方学者甚至直呼中国为“饥荒的中国”。
第六节吸血的官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