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逛街（１）

凌水水摸着一卷米色有小碎纹的绸子，柔软细腻，如同第二层肌肤，被粗麻布内衣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凌水立刻爱上了这绸子，她可以忍受那完全遮掩体型的棉衣，还可以忍受那难看的青色大马甲（褙子），可以忍受那棺材一样的棉窝窝，但说啥也忍受不了那样粗劣的内衣，她抚摩着绸子，眯眼想象穿在身上的感觉。店伙计忙说：“姑娘好眼力，这可是一等一得货色。”燕达却在一旁拉他：“走吧，咱这样人家穿不得这样料子。”

燕达掏出三个铜钱买了根塞凌水水手里。凌水水把糖葫芦往燕达嘴里递，笑嘻嘻地说：“顶头最大的给你吃。”

“饿不吃。”

“不吃不行。”

燕达感觉到周边有很多目光正朝自己这看，不好在推脱，一口咬下顶头那个大山楂，嘎嘣嘎嘣嚼起来，真好吃，又酸又甜，自己大概十多年没吃这玩意了。

凌水水嘴里有了食儿，暂时遏制住口水，才得空往行人身上瞅。天冷，人人都大棉袄二棉裤捂得倍儿严实，几个面目严肃的老头把手背在后面，使劲插在棉袄袖里，弓着背驼着腰往前走，乍一看，跟让人把两膀子反绑在后面让人牵走走一样，凌水水憋不住，正笑，一老头狠劲瞪了她一眼，吓得燕达忙把凌水水拉到身后，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李大爷，身子骨硬朗啊，到哪达去？”

三天后，棉窝窝终于做好了，用鞋楦子撑着往炕上那么一摆，怎么看怎么别扭，又黑又硬，一头大一头小，中间开长长的口，和棺材有一拼。

凌水水探脚去穿，那口跟水泥抹的差不多，硬邦邦的没反应，用手掰，稍稍咧开点，可那大的脚丫子还是赛不进去。燕达在一旁龇着大白牙乐。

燕达娘嗔怪道：“不帮忙看啥热闹！”

于是娘俩一边一个掰鞋口，狠着劲把凌水水的脚丫子赛进鞋里。

凌水水下地走了两圈，鞋底铁硬，打不得弯，鞋面也跟铁皮似的，好在还比较暖和，另外想到终于可以出去遛遛了，不由心花怒放。

“到那达去，”老头嘴往前一努，“这是谁家女子呀？”

“饿舅家妹子。”

老头斜了凌水水一眼，木着脸走了。

凌水水看得心里直犯堵，把还剩半根的糖葫芦塞燕达手里，说：“我不吃了！”扭头进了家绸缎庄看布。

木头柜台上一捆捆的绫罗绸缎，颜色鲜艳，花纹精美。一个店伙计忙不迭地说：“都是新进的蜀锦，京师的也比不得，姑娘好好看看。”

天晴得湛蓝湛蓝的，冰冷的空气清澈透明，可晒在身上的阳光却暖暖的，有种裹在冰里日光浴的感觉，凌水水欢呼雀跃，跟着燕达往镇中心跑。路两旁的屋子越来越密，门楼越来越漂亮，人越来越多，吆喝声此起彼伏，凌水水猜这一定就是燕达口中的闹市街了，瞪了大眼左右看去，有绸布店，书店，酒家，客栈，杂货铺，打铁铺子，还有被锅煎得滋滋响的油果子，呼呼冒着热气刚出锅的酱驴肉，泛着白沫的豆花泡馍，玲珑剔透的冰糖葫芦……看得凌水是眼花缭乱，口水横流。几个挑着担的小贩从她身边经过，一路唱着：

“枣糕，枣糕，喷香的枣糕！”

“脆梨，又甜又脆的大梨！”

“……”

“燕达哥，我想吃糖葫芦。”凌水水终于禁不住诱惑，伸手拽燕达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