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十一章 出水芙蓉（4）

赵頵急了，催道：“大哥，你也听信二哥胡言，揣摩那画到底是不是虢国夫人游春？她游不游春与我等何干！”

赵顼一笑，有些怜爱地看了眼自己的三弟弟，转过头，对赵颢缓缓道：“你明日再去一趟九王府，听听他对太后再度垂帘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也好，我顺便看看那幅画到底有没有个定论！”赵颢爽快地答应了。

赵頵有些无奈地看了眼二哥，一口干了碗里的酸梅汤。

赵顼不置可否地一笑，没做任何解释，只吩咐金贵儿快去送鹅毛，自己和弟弟们又回了堂屋，接着刚才的茬说。

赵颢神色有些忧郁，摇了摇扇子说：“大哥，看爹爹的病一时没有起色，反倒越发地重了，现在五日一次的常朝、两天一次的偏殿听政几乎都废了，一起子大臣们又说三道四地在那拱火，大有请太后再度垂帘之势。”

赵顼未尝不怕这件事，垂帘容易撤帘难。当初爹爹病愈后亲政，太后依旧在内东门小殿听政，一次议事后韩相公劝谏太后撤帘，太后佯装道：“我并不欲预政，无非为皇上前日，抱恙未痊愈，不得已而在此，要撤帘就可撤帘，何必另定日子呢？”言语至诚至理，语气里却蕴藏着极大的不满。殿内大臣曾公亮、富弼、张昇俱不敢言语，皆侧目韩琦。銮仪司更是不敢去撤帘，僵僵地站在那一动不动，殿内气氛仿佛瞬时凝固般，让人无法呼吸。此千钧一发之际，韩琦突然抗声道：“太后已有旨意撤帘，銮仪司何不遵行？”当下走过銮仪司，亲自把帘除下。太后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韩琦如此强硬，情急之下匆匆走入后殿，御屏后尚见后衣。

此事如在眼前，若太后再度垂帘，爹爹一病不起，则皇权归期无限，爹爹要有个万一，皇权旁落，假于人手，则他们兄弟危矣。虽然凌水水告诉他自己做了下一任皇帝，但事到临头，不得不防，在一切没有变成现实前，他不相信一切。

“二哥儿，最近还去九王府上吗？”赵顼突然问道。

九王即赵宗晟，濮王赵允让第九子，也就是赵曙的胞兄，赵顼三兄弟的伯父，与赵曙极友爱。其实已封为昌王，但宗室习惯按顺称呼为九王。好学，藏书数万卷，为仁宗嘉重，授国子监书。赵颢好图书，博求善本，所以平日里与这个九伯父走得很近。

“去，前日还去过，九王近日不知从哪寻来了唐代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这幅画可是一直被认为描绘了杨贵妃的姐姐虢国夫人的游春图景。全画共八骑九人，前三骑为前导女官；画中二夫人居中并行，右下者为虢国夫人，与其并排侧身正面者为秦国夫人；后三骑为怀抱幼儿的乳母和待女。”一提到书画，赵颢立刻来了兴致，不管兄弟们爱不爱听，自顾自地说，“可一个叫王诜字晋卿的年轻人却说从图中八位骑马人的骑鞍品制和马的品种来看，虽第二、三骑女性身份略高，但其制式仍然不能与虢国夫人相匹配。且图中九人表情安详，未见游春者的欢乐与喜悦，而画面不设背景，更不见春的踪迹。图中首骑身份较高，并无女性特征，绝非“女扮男装”。此外，画中女童饰有假发，画有蛾眉，装饰繁缛，被拥在一位老年女性怀中，周围四骑环绕，并有两人投去关切的目光，因此从空间关系看，第一位骑马人与女童才是此画的中心人物，确定此二人身份将成为确定此画的关键……”

赵頵终于忍不住，拦住二哥的话：“大哥只问你去没去，答去便完了。”

赵颢很不情愿地停了话头，想了想自失地一笑，意犹未尽道：“这个王诜倒真有几分奇才。”

赵顼喝了几口冰镇的酸梅汤，寻思着什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