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四章 黑幕(6)
心里有事,无论如何也睡不踏实,早早的就醒了,黑夜还没退去,朦胧的月光透过窗纱丝丝缕缕地钻进来,蟋蟀不知疲倦地叫着。
凌水水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一小包药,紧紧攥在手心里,合计着自己真的走了,工作该如何交接?明天一早应该先见张若水,把络子的事交给他,再见一见胖二娘,好好叮嘱一番。回头给何喜乐的茶房打好水,煮好粥,再领汤药,喂生理盐水……凌水水突然打住思路,拍了拍脑门,冷静下来一想,是逃亡的喜悦让她失了理智,原来,自己身后,还有辛苦打络子的宫娥们企盼的眼睛,胖二娘要择清自己出口恶气的愿望,张若水硬着头皮跟随自己的心,还有……何喜乐的生命之托……还有生死未卜的珍儿……
一霎间,凌水突然意识到自己生命的重量,已不全然是电子称上的47公斤!
那包药,被凌水水攥得更紧,几乎要嵌进手心里,硌得手上的水泡钻心的疼!
宫外的自由生活,就在昨晚,曾经梦幻般地在自己眼前展开,如今这画卷,徐徐卷起,卷得凌水水的心缓慢而清晰地疼痛着,可她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要承受的抉择之痛。
那药童惊诧地瞪着眼,半晌反应过来,看了眼汤药桶旁忙碌的洪彬还有几个打下手的太监,忙拉着凌水水躲到一旁墙角处,从怀里掏出一只翡翠玉镯,递给凌水水,颤声道:“主子,小的叫崔东风,是王爷亲自吩咐小的来的。”
凌水水看了看那镯子,正是自己往日在槐雪厅带的,于是塞怀里,不疑有他,问:“王爷有何吩咐?”
崔东风塞给凌水水一个小纸包,悄声道:“主子明儿一早把这药兑水里喝了,便会发烧呕吐,到时自有皇城司的将主子带走,其余事情王爷自有安排。”
凌水水将那包药紧紧攥在手心里,心怦怦跳得厉害,深深地呼吸几次,才感觉稳定些。走出墙角,来到汤药桶旁,接了崔东风舀给自己的汤药,逃似地回到茶坊,给何喜乐喂了药,又去煮粥。
她已然猜到赵顼的想法,将“染疾”的宫女凌水水拖走,再报个病重身亡,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逃出了这让人窒息的皇宫,然后开始凌水水天高海阔的鸟飞鱼游生活!想想都令人神往……
双眼模糊起来,泪光中,似乎隐现赵顼那深沉得不见底的眸子里满盛的担忧,凌水水使劲闭上眼睛,两颗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悄悄说了句:“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凌水水早早起来,赶去茶坊打水,生炭火炉子,烧水,煮粥,喂完何喜乐,匆匆赶去公厨吃饭。
吃过饭,拎着只碗,跑去清芬院领汤药。
煮沸的粥“噗噗”地冒着泡往涌,凌水水一个激灵醒过来,垫着抹布揭开锅盖,然后把砂锅端下炭火炉子,往何喜乐的房间端去。
经过一天的照料,何喜乐已经好转不少,吃了小半碗粥,摇头不要了,躺在那直直地盯着凌水水,浑浊的老泪顺眼角淌出来,哽咽道:“姑娘……老朽……这条……这条命全倚仗你了,大恩……不言谢……”
凌水水忙打断何喜乐的话:“大叔言重了,是大叔病不致命,吉人天相,水水无非做些个端汤递水的粗活,有什么谢的,快歇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兰莺刚洗漱完,看了眼凌水水汗涔涔的脸上黑炭纵横,不禁笑道:“姐姐这好早晚回来,难不曾卖炭去了。”
凌水水这一天下来早累得腰酸背痛手脚酥软,冲着兰莺勉强笑笑,然后扑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可一想到自己是明天一早就要“死”的人,如此包公般得黑脸死相可不好看,于是又提着一口真气爬起来,简单洗漱一番,才正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