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章 黑幕（16）

好不容易淘干了浴桶里的水，准备兑温水时，凌水水问：“姐姐，要多少度的？”

却没有兰莺的回声，凌水水再要问，不觉自失地一笑，这年代大概还没有温度的概念。于是回头看兰莺，却见她已然睡着了。凌水水直了直酸疼的腰，走到床边唤几声，也没醒，看看兰莺还穿着鞋搭在床边的脚，凌水水把鞋给她脱掉，将脚顺到床上，心想这个干净整洁的人怎么不洗洗就睡了，这是给谁扛活去了累得沾床就着？想到这个“累”字，突然觉得自己两条腿又酸又软，行动起来假肢般生硬。凌水水打个哈欠，也自上床躺着去了。

寂静的夜中，太后尖利的责骂声越发地清晰，还有彩霞带着哭腔的求饶，随着四更天敲响的梆子呜呜咽咽地钻进兰莺的耳中。

兰莺静下心来仔细一听，便明白了七八分：原来太后睡梦中觉得头痒难耐，便伸手去挠，却越挠越痒，再挠时，竟觉得头皮上触手可及满是黄豆大小的包块，又痛又痒，于是让侍夜的刘嬷嬷唤来在值夜的彩霞。彩霞乍一见这情形，也是慌了，想想太后染头一事全是自己多嘴才促成的，如今变成这个局面，竟是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心里一慌，便只是跪地一味地哭着求饶。

正这时，只见刘嬷嬷黑着脸从寝室走出来，到外间唤过一个值夜的小黄门，吩咐道：“你速去尚药局宣今天值夜的太医过来。”又吩咐另一名小黄门：“你速速出宫，宣负责配置染发膏的奉御马大人连夜进宫！”

兰莺听到这，一想起几个时辰前自己与众宫娥们围在太后身边凑趣玩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抬头看了眼门对面站着的侍候茶水的宫女木叶青，也是满脸的忧色。

一刻钟后，值夜的太医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在寝室外整了整衣帽，跟着早侯在门口的刘嬷嬷轻手轻脚地进去了。半晌，也没听到寝室里传出什么动静，这样的安静反倒更让人提心吊胆。

半个时辰后，奉御大人脸色凝重地进来。大概是走的急，凌晨的凉爽中这位四十出头稳成持重的马大人额头沁满细密的汗珠，平日里本来就显得有些大的鼻孔神经质般地一张一翕，如同喘气的马，很有些名副其实的样子。

马大人进去好一会儿，寝室里依然异常的安静，静得所有值夜的宫女太监心不断地往下沉……

天蒙蒙亮的时候，宫正夫人（宫正，总管后宫的礼仪，纠正过失和审查、处罚等，典正和女史是其助手）来了，昨夜当值的宫女全部被带走审问，只有彩霞单独隔离出来，由宫正夫人亲自审问。直到刚才，她们才被释放出来，彩霞却因为关联甚多，暂时关押在了皇城司监狱里。（皇城司除了宫中警卫，还负责侦查，相当于特务机构，但一般不管具体案子，名义上没有审判权，也没有监狱，逮捕的人犯，一般上移交开封府或大理寺。实际上很多时候奉召秘密审而不判，在宫中和宫外皆设有临时关押场所，久之，与监狱无异）

想一想，噩梦般的夜晚！

凌水水埋头淘水，一桶一桶又一桶，在自己时代举手可劳的事情，在这，几乎不是技术活就是体力活，刚洗得清清爽爽，转眼间薄汗满身，叹了口气，万分想念起燕达来。这个半路捡来的哥哥虽说人憨厚点儿，到真是孔武有力，想当初，那么大只装满了水的浴桶，竟毫不费力地抱起，跟自己端盆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