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六章 风云暗涌（7）

赵曙只觉嗓眼一甜，一口血喷出来，他抹了抹嘴，把绢子扔在地上，冲外头喊：“来人，把这目无君臣的家伙叉到院子里！”

立时进来俩亲从官，夹了刘庠到殿外的院子里。

刘庠直挺挺地跪在那，眼里一泡泪。

赵曙颓然躺在床上，两眼空洞无神地喘了会气，虚弱地说：“都退下吧，只留水水侍候。”

凌水水只觉王中正出去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却参不透其中含义。她默默地将赵曙靠着的枕头扶正，又到了杯茶，温着声问：“陛下，要不要漱漱口”

凌水水突然觉得气氛异常，随着刘庠话音落地，屋子里竟然静得一丝声音也没有，空气的低气压全面笼罩，凌水水觉得自己被压得只剩下出气没进气了，可刘庠却并没现出惧色，抿着薄嘴唇倔得跟段木头似的杵在那。

凌水水只觉赵曙目光如炬，太阳穴突突地跳，一只手把锦被的一角似乎都要攥出水来了。她明白赵曙在强忍心中的怒意，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浮现出很久以前学过的古文中的一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不禁心中颤了一下。

良久，赵曙微微开口：“你先退下吧，这是朕的家事，外臣不便插手。”

没想到刘庠“嘭”一声又磕了个头，依旧哑着嗓子道：“陛下没有家事，家事即国事，家国一体！”说罢就那么直挺挺地跪着不起来，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儿。

赵曙捞起床头的半盏茶，劈头冲刘庠砸去。

赵曙歪着身子躺到床上，轻咳几声，似乎是在对凌水水说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朕这一生都是身不由己。还不懂事的时候便被中宫（曹太后）收养，待到大了，因先帝诞子，又被礼送出宫，就那么不尴不尬地挂着，上天无翅，落地无根，如雨中浮萍，风中柳絮，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地过日子，还遭人家的猜忌和妒恨。记得在府邸那会儿，虢国公宗谔，家有疱夫，善做羊脍，朕让他为脍两盘，宗谔见了问他给谁做，疱夫说是十三使之脍也。宗谔当时大怒，毁器覆肉，笞其庖夫。可朕却只能装作不知道，对谁都得笑，所有的脸色都得在乎，一刻也不敢放松，累啊，累到骨头里去了……咳咳……

刘庠躲也不躲，任残茶泼了一脸，杯子在身旁落地，碎了无数片。

赵曙脸色铁青，一只手指着刘庠鼻尖，暴怒道：“好你个刘庠，打着关心社稷的旗号到这诅咒朕快点大行吧！趁这时候给自己捞个忠直谏臣的名号，又在新主子面前立了功，一箭双雕的事，就算被朕斥责一翻也是名垂千古，名利双收，此等龌龊心思，诛你个十回八回也不为过！”

凌水水今儿个算是识到了赵曙的功力，感情老虎不发威你别拿我当病猫！她用眼角余光偷瞟了瞟赵曙，又看了看刘庠，这老头也真个胆大，梗着脖子驳道：“当初范缜、包拯、司马君实在先帝前力谏早立太子，难道也是龌龊之心？”

王中正急得手中的拂尘簌簌地颤，心想今儿个怎么来这么个莽撞货，以为是和自己家婆娘吵嘴，啥尖刻说啥！

赵曙气得眼珠子通红，一阵咳嗽，凌水水忙过去递绢子，一边轻捶赵曙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