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六章 风云暗涌(26)
“你忠心可鉴,本宫深有感触,前些时候,今上本欲用你在西府(枢密院)任事,后来不了了之,你可知其中原委?”
这话触到了郝质的伤心处,前些时候,宫中内侍传来消息,说是赵曙打算任命他为同知枢密院事(枢密副使),着实兴奋了几日,因为以自己武将的身份,能入阁西府,荣登相位,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在此之前,除了狄青,还没有第二人获此殊荣。按捺着心中的激动,静静等待,可等到后来,竟然是召用泾原路副都部署郭逵取而代之。其中缘由,一直想不透也没打探得清楚,成了心中的一个死结。今天太后又提起这事,不知用意为何?
看郝质平和的面容微微变了色,眉头轻耸,曹太后心中暗喜,看来点到了穴位。她并不急着说,轻啜几口茶,才开口:“韩相公向今上进言,曰‘二府论道经邦地,使一黥卒处之,反使不安。如狄青才业为中外所服,一旦居此,论议卒纷然而去。爱之适所以害之。’今上沉默良久,曰‘如此则用郭逵’。”说罢其中原委,太后并未加一句各人评论,只定定看着郝质。
郝质这才明白原来是韩琦在后面给自己使绊子,在他心中,自己征战百余,边功无数,竟然只是一黥卒,不禁心下愤然,咬了咬牙,朗声道:“相公所言极是,这是对微臣的爱惜。”
曹太后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杯:“殿帅好胸怀,依本宫看,你倒是比那个郭逵适合此位置。天也好早晚了,本宫就不在这唠叨了,官家病重,人心浮动,宫中的宿卫还望殿帅多用些心思。”
但赵顼不知道的是太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从安国公府出来,她暗访了郝质。
郝质刚从三衙回来,正坐在前厅里用晚餐,就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个着粗布衣的老妇人站在门口,正笑盈盈地瞧着自己,细瞅,竟是太后!郝质慌忙放下饭碗要跪,太后上前伸手拦住:“本宫微服私访,又不是宣旨议事,莫摆这虚礼了。”
话虽这么说,郝质还是躬身请了安:“太后万福。”然后瞪着门口自家的下人斥道,“太后驾临,不提前来报……”
太后摆了摆手,笑道:“莫怪他,是本宫不让他声张的,我不过闲了过来瞧瞧,殿帅好生朴素,一桌四个菜,不见半点荤腥。”
这时下人们早已铺好了正座,端上茶来,太后随意坐下,抿了口茶,脸色忧郁中透着些悲戚,缓缓道:“官家的病想必殿帅也是心中有数,我这当娘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先帝崩殂新帝登基如在眼前,可转瞬,曙儿又要弃我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殿帅可理解母亲的绝望和悲伤……”太后越说越伤情,竟淌下两行老泪。
郝质看着这位平日里威严庄肃的太后,今天打扮得跟邻家老妇般,到自己这悲戚戚地哭诉一个即将面临丧子之痛的母亲心情,不禁有些懵了。她这是在暗示自己赵曙登基时前任殿帅李璋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还是显示一个母亲的无助让自己站在她的阵营里摇旗呐喊?
她这是在为赵曙的身后事招贤还是在为自己的身前事纳士?
郝质心里虽然闪过无数念头,嘴上却安慰道:“太后莫心焦,官家的病又不是一日两日了,熬过这个冬天,待到春暖花开,必会有所转机。”
太后用绢子试了试眼角,注视着眼前这位四十多岁刚毅中透着儒雅的男人,嘴角微微一翘,又恢复了往日的庄雅端容:“今上器重殿帅,提拔至殿前副都指挥使,宿卫宫城,将自家安危托付与你,不可谓责任不重大。”
“微臣时刻谨记,不敢有半点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