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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官一声宣呼,老嬴贲的座车堪堪推到两鼎之间。
“诸位族领,此次汇聚咸阳,实事只有一桩。”军旅一生的老嬴贲,素来说话简约实在,点着竹杖开门见山,“秦王将行大婚,鉴于曾经乱象,立铁碑以定秦王大婚法度。至于如何约法,诸位一看便知。开碑。”
“开碑――”
两位最老资格的族领揭开了西侧物事上苫盖的红锦,一座铁碑赫然显现眼前――碑身六尺,碑座三尺,恰与秦昭襄王立下的护法铁碑遥相对应。
“宣示碑文――”
臣无异议!”
“大人,已经写完。”主书见主官没有后话,抬头高声提醒了一句。
“完了。立即上书。”一句话说罢,厅堂鼾声大起。
主书再不说话,立即誊抄刻简,赶在初更之前将上书送进王城。
当晚,李斯奉命匆匆进宫。秦王指着案上一卷摊开的竹简道:“老驷车至公大明,赞同大婚法度。先生以为,这件事该如何做开?”李斯道:“臣尚不明白,此次法度只对君上,还是纳入秦法一体约束后世秦王?”嬴政一笑:“只对嬴政一人,谈何大婚安国法度?”李斯有些犹疑:“若做秦法,便当公诸朝野。秦国不必说,只恐山东六国无事生非。”嬴政惊讶皱眉:“岂有此理!本王大婚,与六国何干?”李斯道:“春秋战国以来,天下诸侯相互通婚者不知几多。秦国王后多出山东,几乎是各国都有,而以楚赵两国最盛。以君上大婚法度,从此不娶天下王公之女,山东诸侯岂能不惶惶然议论蜂起?”嬴政恍然大笑:“先生是说,山东六国争不到我这个女婿,便要骂娘?”李斯也忍不住笑了:“一个通婚,一个人质,原本是合纵连横之最高信物。秦国突兀取缔通婚,山东六国还当真发虚也。”嬴政轻蔑一笑:“国家兴亡寄于此等伎俩,好出息也,不睬他。”李斯略一思忖道:“臣还有一虑,君上大婚人选,究竟如何着手?毕竟,此事不宜再拖。”嬴政恍然一笑:“先生不说,我倒忘记也。太子左傅茅焦前日见我,举荐一个齐国女子,说得如何如何好。先生可否代我相相?”李斯愕然,一脸涨红道:“臣岂敢代君上相妻?”见李斯窘迫,嬴政不禁哈哈大笑一阵,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先生也,那茅焦说,这个女子入秦三年,目下便住在咸阳。先生只探探虚实,我是怕茅焦与太后通气骗我,塞我一个甚公主!”李斯第一次见这个年青的秦王显出颇为顽皮的少年心性,心下大感亲切,立即慨然拱手:“君上毋忧,臣定然查实禀报!”
随着主书大吏的念诵,族领们的目光专注地移过碑身的灰白刻字――
秦王大婚约法
白露时节,一道特异王书随着谒者署的传车快马,颁行秦国郡县。
咸阳南门也张挂起廷尉府文告,国人纷纭围观奔走相告,一时成为奇观。
却说国人惊叹议论之时,分布在秦国各地的嬴氏支脉都接到了驷车庶长署的紧急文书,所有支脉首领都星夜兼程赶赴咸阳。半月之后,嬴氏王族的掌事阶层全部聚齐,驷车庶长老嬴贲又下号令:沐浴斋戒三日,立冬之日拜祭太庙。自秦孝公之后,秦国崛起东出,战事连绵不断,王族支脉的首领从来没有同时聚集咸阳的先例。目下王族支脉首领齐聚,拜祭太庙便是当然的第一大礼。
这日清晨,白发苍苍的老嬴贲坐着特制座车到了太庙,率众祭拜先祖完毕,便命王族首领们在正殿庭院列队。首领们来到庭院,有祭过太庙的首领立即注意到了正殿前廊的新物事。这太庙正殿之前廊不是寻常府邸的前廊,入深两丈,横阔等同大殿,十二根大柱巍然矗立,实际上便是祭拜之时的聚散预备场所。宏阔的前廊,原本只有两只与洛阳九鼎之一的雍州鼎一般伟岸的大铜鼎。昭襄王晚年立护法铁碑,大鼎东侧多了一道与鼎同高的大铁碑。今日,大鼎西侧又有一宗物事被红锦苫盖,形制与东侧铁碑相类。首领们立即纷纷以眼神相询,此次赶赴咸阳,事由是否便要落脚到这宗物事上?
“驷车庶长宣示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