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只猫
俩个区的快递费,一件一块钱,这已经是省城很高的计件薪酬了,总共208块钱。林翰算计着账目,应该在几天内可以和石嘉一起把胖婶的房租交上了,今天嘛,也还可以先小小的**一下,买点李奶奶喜欢吃的五香鸡肝,自己和石嘉也可以分得一杯羹。转过主街,马上要步入自己租屋的胡同,只听见一个清脆的小孩子的声音传来:“你们别乱动,我先来试试我的独门暗器!”只见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垃圾箱旁边,有五六个小学生团团围在了一起,中间一个穿红色卫衣的小男孩手中高高举起一块很大的石块,作势要砸下去。林翰紧走了几步,搭眼一瞄,只见几个小孩子围起来的中间有一只成年的流浪母猫。
母猫的周围,散落着三只好像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崽,这个时候被小孩子们祸害的可以说是已经惨不忍睹。有个小崽的眼睛被戳瞎了一只,连着眼珠的肉筋一边挂在眼眶中,一边滚落在外面,脸上血肉模糊;还有一只猫崽后腿不知道被小孩子们用什么利器居然生生的几乎割断,只是连带着很薄的一层皮毛,一瘸一拐的挣扎着爬向母猫。只有最后一只算是“完好无损”,本身没受什么伤,但是外表看来似乎是天生畸形,俩只前爪生的十分短小,几已不能着地支撑自己的体重,可是这只小猫很是顽强,兀自用后腿拱地,趴在母猫身下歪着脑袋在寻找母亲的**。
那只母猫护子心切,此时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尤其是尾巴,高高的翘起来向上,通体硬直。口中发出十分凄厉的叫声,向侵犯者们示警。身上全是泥土,口角边亦有血痕。林翰看的不忍,上前喝道:“小家伙们别胡闹!”话音还没落,红卫衣小孩手中的石头脱手而出,径直砸向了母猫。看那石头,足有成个的铅球大小。
母猫口中只是重复着凄厉的叫声,或许是太过看重自己孩子的安危,竟然失去了平日里十分敏捷的身手,忘记了闪躲。那大石块不偏不倚的重重砸在了母猫的头上,只听极为沉闷的“嘭”的一声传来,那母猫的头骨估计已经被彻底的砸碎了,身子猛然窜了起来,在空中打了个滚,还要试图用尾巴调整平衡的时候,或者是大脑的死亡来的太快,它平衡尾巴的指令才传递过来,身体的神经已经停止工作了,母猫的身体只是勉强的又紧缩了一团一下,便重重的跌了下来,跟着从口鼻中喷射出大量的血水,身体不断的**,后腿一瞪,便就此不动了。
林翰接到了弓语的电话,小丫头问今天她妈妈给她寄的泡菜到没到。林翰就和她说,一早上去快递仓库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这坛子泡菜放起来了,就等着晚上带回来。今天林翰有点疯狂,往日平均都是送达50到100个快件左右,这还要看运气,是不是其中的收件人能尽量的集中在一个单位或者一块区域。今天他直接揽了俩个区的件,一个原因是有一个区的快递员生病;还一个原因就是胖婶的房租。
林翰在辽东省辽东大学毕业后,直接就在省城巢平市安顿了下来。他没有去试着找工作,也没托人找关系干点什么买卖。只是让自己如同飘萍一样在这个巨大纷乱的城市中随风摆舞。一晃俩年下来,他从最初的海鲜市场搬运,早市清理垃圾,到后来的美术学院当人体模特,话剧表演龙套演员,再到现在的送快餐,快递,几乎是做遍了各种底层和千奇百怪的工作。奇怪的是,他在连自己都上顿不饱下顿饥的情况下,有时候还去郊区的孤儿院和福利院做义工。而且一周最少做一天,有时候俩天。
没人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家里的弟弟和母亲不知道,学校对他好的同学和老师不知道,还有一直几乎是生活在一起的最爱跟在他身边的石嘉小兄弟和弓语也不知道。俩年来,林翰注意到同期毕业的大学同学有的进了私企,有的做了公务员,还有的自己做起了买卖,人们都在疯狂的忙碌着什么,唯独自己,依然是在飘。用他自己的解释是:无所事事,碌碌无为。林翰总感觉自己最大的欠缺,就是准备。欠缺准备。所以当他还没有做好自己认为的准备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一度有段时间,他还偷偷的去了医院,看了看抑郁和精神方面的医生,想给自己找一个靠谱的答案。后来医生给的答案很靠谱:再正常不过的,健康不过的纯粹的社会自然人。
林翰就想着回老家去,或者是离家的日子太久了,回到家乡,回到母亲身边就好了。母亲打来电话说,毕竟大学毕业一回,如果有机会,还是尽量的在省城闯一闯,家里有弟弟林飞照顾自己,娘俩过的很好。母亲不知道林翰有这样的“欠缺准备”综合征。她以为大城市大的没边,也乱的没边,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会很艰难。
林翰依了母亲,决定再来过一年。这一年里,看看自己能找到突破自己的口子么。唯一不放心的是弟弟林飞,这小子说是照顾母亲,还不如反过来说是母亲一直在照看着他。高中毕业后就再也说啥不继续读书了,进了县城当地的一家工厂做临时工学徒,开始还正经八摆的干了几天,后来没过多久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他太爱玩了,而且玩的花样百出,每天都和工友一起喝酒打牌,兜里的钱也是入不敷出,一点没有能独立的能力。好在母亲身体硬朗,林翰相信自己只要回去了,就会代替母亲好好的约束住弟弟;如果最后回不去,那在省城也要想办法把母亲和弟弟一并接到身边来。
今天的俩个区的快件送的非常顺利,只比往日送一个区的时间晚出一个小时。林翰感觉自己有这样的速度和成绩,得益于对道路的熟悉。最早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没做这些杂七杂八的工作前就是个路盲。毕业一年下来,省会巢平市最偏远的一个区的敬老院,他都知道在哪里了。林翰喜欢留意下因果,他去敬老院做义工的时候,连院长也怀疑这孩子有病,没有单位没有组织,就一个人来,一声不吭拿起扫把和铁锹就干活。院长就派了人偷偷的盯着他,看看是不有什么不轨企图。林翰还是不言不语,坚持每周都去一次。日子久了,院长终于相信了他,还和他谈天说地的成了忘年交。后来敬老院旁边新建起了一座驾校,每天车来车往,学员不断。林翰时常看看驾校里的车,琢磨着是不是先把车学会了。石嘉怂恿他说,一起攒钱,攒够了的钱,先让翰哥学。林翰苦笑,记得当时看了驾校的价格,c证学费还是2800元呢,凭自己和石嘉挣的钱当月交完房租,基本就不剩啥了。
以后的每个周末过去,林翰干完活都默默的注视会驾校里热闹的景象,突然感觉真有想学车的冲动。于是院长在下班的时候与他不期而遇,院长看了看驾校围墙上的广告,又看了看林翰,问他:“想学车?身上的钱又不够?”“恩。”
“驾校的校长,是我的女婿。”院长很坏的笑:“你做义工干的活,要算工钱的话,a证都能考俩次了,呵呵
。我去给你说下,只掏必须的材料费和报名费,大概是个半价的样子,而且你可以分月付钱。”林翰回来把情况和石嘉一说,石嘉喜不自胜,乐的什么似得。林翰仔细想了想,或者他先去福利院叫因,后来的半价学费就叫果了。以前走的很多冤枉路叫因,那么今天送快递抄的捷径也叫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