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宣室对(二)
“然若以正经文、断句读、作诠释为由,因道统之争,其必皆至矣,到其时,群贤受陛下之命而咸集帝都,天下士林定震彻响动,深感陛下宏德。”
“哈哈哈。”天子忍不住笑了数声,然后看着刘弘道:“那朕不就成了楚庄王了吗?”
“不是还有二事吗?卿且一一说来。”
“诺。”刘弘应了一声,复道:“正经文乃是陛下扬名于士,而此二事乃是为陛下施德于民。”
“民?”听到这个字眼,天子身形不由一正,作为一个广义上的民间天子,他深知天下所惧者,非公卿也,而是在这悠悠黎庶。黎庶若安,纵有公卿之乱,亦为小患,无论秦汉(西汉),这两个庞大帝国的真正掘墓人从来不是什么贵族高门,而是因种种缘由活不下去的小民。
天子自知刘弘所言不虚,他为亭侯之时,便已见过这富庶州郡豪强于地方的可怕势力,刚才只是顺口问出罢了,于是,便又问道:“卿方才说为变法张名,不知有何良策。”
刘弘伸出右手的三个指头道:“以臣之见,当今可行三事。”
“一也,陛下可还记得熹平四年予臣书信中所言的‘正五经’之事?”
“卿是说……”天子面庞上泛出些欣喜的神色。
刘弘向做了一揖,然后道:“臣以为陛下此举极为圣明,当今策试之中舞弊之风日炽,何也?一在吏治不清,二在五经散乱,是以博士之官,或循私情,或求幸进,臆断(考试)优劣,甚至不顾颜面,行那穿凿附会、篡改经书之举。”
“而如今黎庶所患者,一在裹腹,二在伤寒。”
“卿可有良策?!”天子猛地站起身来,眼中充满着惊骇的神情,因为他深知此二事背后的所蕴含的重大意义。
刘弘则答道:“虽无治本之策,却有治标之术。臣于会稽之时,曾造一犁,名曰‘曲辕犁’,简轻便易,一人便可使用;此外臣椽属之中,有一医者,有越人之能,臣昔年于涿县任职,时逢大疫,便是以此人所遗之方度过此劫,后于会稽数中瘴气,又为此人所救,陛下可命其召集天下名医,共商“伤寒”之事,臣以为必有奇效。”
天子有些愣住了,他发现刘弘所说的和自己想的怎么差别有点大,尤其是那犁具,更是听得稀里糊涂,不过关于“秦越人”的大名,他却是知道的。
“那朕便召集诸儒,正五经文字,刻石立于太学门外。”天子正兴奋地说着,忽见刘弘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由疑惑地问道:“爱卿为何摇首?”
刘弘笑着答道:“陛下,可不是请诸儒,而是请天下名士?”
“这是为何?”
“陛下可知商山四皓之旧事也?惠帝少弱,高祖不甚喜之,多有立赵王如意之意也,然吕后请商山四皓代其说项,终使高祖去废长立幼之意。”
“陛下英武圣明,自无惠帝之虞,然今之时势,大儒名士多自矜名节,尚隐士之风耳;若直言予其官职,纵其心中有欣然意,为世风所迫,必谢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