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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远笑着说:“代表委托人出面应付各种法律相关事务是一个律师的职责。好像这没有什么麻烦。您也不必多想。”
顾明远没有说什么,也似乎无意干扰那些公务员们的取证,拍照登记工作,只是东拉西扯地和博函聊着天。直到那些进行检查的人员将一叠表格递给博函,他才开口说:“不介意我核实一下这些情况吧。”
博函大方地将表格递给了顾明远。顾明远从口袋里掏出pda,将表格上的数据仔细核对了一遍后问道:“没问题。那我想请问一下。这样的情况通常要怎么处理?”
博函没有吭声。
顾明远笑了笑,说:“直说吧,检查你们随便检查,不过,现在的情况恐怕你们也明白,想有什么处置意见很难吧。这里种植的所有东西,现在恐怕都不算药材而算是经济作物了吧,至于那些你们拍了照一时认不出是什么的作物……我想,按照不是禁止的就是允许的原则,恐怕你们也不是很方便作出所谓的处罚决定吧。”
左家的庭院,平房,暖房就这样井然有序,无遮无拦地展现在了他地面前。顾明远仔细地看了看暖房里的布置,他虽然并没有涉及过农业方面的知识,但是他毕竟有着良好教育和多年工作带给他的阅历,他有相当不错的观察力和审美。虽然看起来暖房里的安排有些杂乱,想必左林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将暖房整治得如同新闻里所表现的新兴农业园区那样整饬,在左林的暖房里,12个扇形的区域并不平均,之间的分隔恐怕主要也是为了能让侍弄这些植物的左林进进出出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而各种植物混杂地种在一起,更是显得有些杂乱。但是,这杂乱之中却独独有一份野趣,有一份刻意经营不出来的生机勃勃的属于自然的秩序感。将大棚撤去,将棚里的这些东西全部移到自然中,那就是一个大树荫庇下的生机勃勃的美好景象了。
而在顾明远的心里,能够打理出这样一个暖棚的左林,地位无形中高了几分。顾明远是个开明的人,他并不歧视任何人,他的客户里有各种各样的人,但他更喜欢那些有自己的特点的人。这个时代,追逐别人的脚步是简单的,而自己闯出一条道路,则艰苦而崎岖。这样的人,无论他们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无论他们是如何粗鄙,他们的内心都有着自己的一个尺度,一个标准,一份执着。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并且获取他们的认可,信任,并且更能进一步了解各种各样的人生,是顾明远除了当一个好律师之外最大的理想。
顾明远拿出了pda,那个200万象素的摄像头用与这种场合倒也足够了。虽然顾明远的包里装着俱乐部方面提供的左林向俱乐部供货的清单,但对于具体情况的掌握,顾明远还是需要作出一点自己的调查。谦虚和缜密,本来就是顾明远这个年纪不大却在律师这个行当混得风声水起的不二法门。
当坐在平房门口的石凳上,顾明远在pda上玩模拟器游戏玩得有点烦了的时候,他期待的来自事务所的一个顾问的邮件来了。他扫了一眼邮件的内容后,很不憨厚地阴笑了一下。而就在这个时候,两辆轿车沿着乡间的简易道路拉着一路烟尘驶来了。
坐在药监局的车子里的,是博函,药监局某个不高不低的官。他清楚地知道,根据他所获得的举报来进行这次检查本来就是个笑话。政府部门的权利不应该用来做这样无稽的事情,但是,他欠着别人人情,有时候,或许就是这样的亏欠,让他不得不利用手里得权力来做一些回报。当然,在他心里,显然也并不把用用权力来欺负一下这些显然会被国家权利威慑的外乡人当作怎么一件严重的事情。
博函仍然没有吭声。而又是那个毛躁的年轻人急冲冲地说:“那左林私售成药的事情怎么算?”
这怎么算的口吻已经不那么公务,而是颇有几分江湖的味道了。顾明远没有计较这个年轻人的口吻,他甚至没有改变自己脸上的笑容,他说:“成药?中药制剂本身就是按比例配置的,你们有任何证据证明左林提供的是成药制剂?按比例提供药材,或者是提供成药之间或许并没有明显的分界,但这之间的法律事实区别可是很严重的。你能说出任何一种左先生制造并销售的成药制剂的名称吗?”
在博函下车的时候,当他看到等着他们一行人的并不是原来预料中的朴实的,脸上恐怕还带着惶恐的农民,而是衣着光鲜,一脸职业性笑容的青年的时候,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这次恐怕是要白跑一次了。
博函没有急着开口。但手下毛躁的公务员们的耐心显然并没有那么好。还没明白过来情况的某个家伙,毛躁地走上前去,以明显的不友好的口气说:“左家有人在吗?我们是药监局的,接到举报说左家非法制造和销售药品,我们是来检查的。”
顾明远微笑着,说:“请便。”他一眼就从陆续下车的几人中认出了谁是管事的人。他无视那几个匆忙奔向暖棚的工作人员,踱着悠闲而自信的步子走向了博函。和博函握了下手后,他说:“我是天明律师事务所的执业律师顾明远,受左林先生的全权委托处理关于他和他名下农林产业方面的法律问题。”
顾明远?听到这个名字,博函立刻就意识到,他这次恐怕是没办法如他预想的那样来解决了。原本他觉得稍微吓唬一下左林,让左林放弃种植和出售草药,应该就算是能对自己的朋友有个交代了。可是,顾明远的出现让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了。不仅仅因为顾明远是个颇负盛名的好律师,更是因为,他明白了,无论如何,左林并不准备对此事坐以待毙。
博函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说:“顾先生,我们只是得到一些消息,过来看看。左先生实在没有必要兴师动众,作出这样的反应吧。有律师出场,这事情……你看,看起来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