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遇妖》下
虽然是在温暖如春的书场中,何若曦还是机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仿佛台上一众老听客中便潜伏着那头姓丁的饿狼,正眼冒绿光的盯着自己。如同在沪上沧州书场那次,那眼光自己终身难忘,可岂止是难忘,这也是自己噩梦的来源。现在终于摆脱了,这如何不让人开心?
再后来,自己被阿姊拍上去和他拼档唱双档,水牌子上写金童玉女档的时候,自己心中也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吸引听客的噱头,再者当时存了救场的念头也没多往别处去想。可是到了台上被他几句唱词一带,又把自己姊妹俩比作青白二蛇。自己口中一副着恼的话语腔势,可内心深处着实有几分喜滋滋,青蛇也是貌美如花,二八年纪的少女心思可不就是愿意听别人夸赞自己美貌么。
看看年纪只比自己大了一两岁,在三个档时却能和露醉仙在台上斗琴,背水一战弦索三断其二,勉力在银弦宗师面前保持不败。他自己嘴上没说,可阿姊提起来赞不绝口。
短短不过一个白天经历此刻在何若曦的脑中如电般涌过,让她有些不能自己起来,空长二八年华,可自有记忆来总是和阿姊结伴飘零江湖,最近几年好容易在申城打响名声,置下产业,却被一个小小的处长逼的流离于外,有家不能回。
想起阿姊在家也曾抱着琵琶唱曲抒怀“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
只是今天一天过的实在精彩刺激万分,不知不觉间何若曦觉得体内有颗小小的种子在不知不知间顶开心田上的泥土。过程悄然无息,等到明白过来时,种子已经变成幼苗在晚冬尚有几分寒冷的风中微微颤颤的成长开来,晚冬是不假,可再过个几日就是春天了啊。
从早晨自己被徐家两个管家拦路调戏,自己虽然也是走江湖的艺人但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人生,几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感,当时已经六神无主。
阿姊原先也说过面对这类狂徒的轻薄,首要就是保证自己灵台清明,这样一方面可以想方设法和其周旋,另一面对方见到女孩子沉着冷静的应该也会心生忌惮,毕竟做贼心虚。
最怕的就是面对侮辱自己先乱方寸失心智,此时哪怕对方一开始只是想要在言语上轻薄一番讨几句口头便宜,但在见到一个被吓的全无主见的小女子时,心里也会有别样的念头产生,最是危险不过的。阿姊当日讲这些江湖诀窍时自己还扁扁嘴以示不屑,那料祸事临头时自己尽是那般不堪。
幸亏他神兵天降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在自己手背上轻拍的那几下好像是有法力一般,醍醐灌顶似的一下子让自己清醒过来,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到底是怎么从惶恐中转醒的已经忘记,但那温暖掌心带来的触感,还记忆犹新。
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
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
则索要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按流转。
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随后略施小计三言两语吓走狂徒,保住了自己的清白。要说是这份胆色和巧智让自己开始心许?也不像。
说书说到一半被徐家带人砸场,他一开始不冷不热的顶回去,后来见势头不妙只能咬牙忍气吞声道歉,这些自己虽然没有亲见,但从听客堂倌们言谈间也能猜到几分。再后来从台上跃下时遭了暗算,眼看要被废掉吃饭的右手时,那声发自内心深处的撕嚎自己却是听的真真切切,其间多少愤懑多少不甘在这困兽般的一声中迸发出来,自己听的心惊胆战,想想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出头,他何至于此,那时不知他心中所想大概也是在后悔早晨的多管闲事罢?不不,不会的,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伟岸男子,心中怎会如此不堪?可,可如果没有早晨那桩事情,也不会惹来如此大祸啊?
不,不,绝迹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虽然长的斯斯文文可内心却是真正的男儿,难怪阿姊说这对老小,虽然不是血亲,但看看外貌倒是有三分相似,而骨子里的那份傲气执拗说是亲父子也不为过。
所幸遇到贵人陈先生摆平了整个事情,还顺带着解决了自己姊妹俩被丁默邨看上的隐忧,算起来这都得归功到他的头上,没有他的见义勇为,自己姊妹虽然能游走江湖逃遁了事,但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以丁默邨的名声和手段,真要动起手来,姊妹两除了老老实实自己走进丁府外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丁默邨色中饿鬼的名声在艺人间早有流传,多少红角被他威逼利诱后糟蹋玩弄,玩腻了之后随手抛却如弃鄙履,如果这番命运落到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