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刀客(下)
到了临时拘留处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这越南人虽然不懂中国话,但看人倒是挺准,眼看被追的那位斯文白净,年纪也不大,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大学生样子,还给了点优待,关到单人牢里。
当街亮枪的,不用说要么隔壁公共租界的华捕头,要么华埠的警察,虽然是同行,但是在霞飞路当众拔枪等于是不给法兰西面子,不把法兰西放在眼里,他看不起法兰西也就是看不起安南。心照不宣之下,卸了武装直接扔到多人仓。
这个单人仓里的大学生叫陈锦章,原籍陕省宁强,上海艺术大学学生,这天因为带头游行而被盯上,幸亏他见机快一看有形迹可疑的人围了上来,赶紧滑脚,但就是这样还是被抓大巡捕房,不过他心里倒也定,组织之前就交代过,真出事了往法租界跑,就算被抓进捕房也不要紧会有人来营救的。
有人问,那为啥不往公共租界跑呢?五卅可是英国人开的枪,事后被南京政府借题发挥,生生的拿掉了租界的会审公廨权。大英帝国可是记仇的很啊。
陈锦章面对眼前这个看着自己的高级巡捕也充满好奇,于是两人就这么隔着铁栅栏大眼对小眼的看了半天。最后还是陈锦章忍不住开口问话。
“是这样的,当时爷叔将刘兄放走后,我不忿就问他为何放走凶徒,他没把信给我看,只是说和刘兄有点故人之缘,所以就放走了。”
“阿三,你这个借口太敷衍了,故人之缘,故人之缘,你真当少华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册老啊”
“嘿嘿嘿,还真不是敷衍,金荣哥,这个人你也晓得的。”程子卿拍拍黄金荣的肩膀,后者被他闹的有点莫名其妙。
“我三教九流认识不少,可老陕倒真的没接触过几个,要么右老倒是有过几面之缘,但你说右老和刀客有关系,我是不相信的。”
“嘿嘿嘿,好,我问你,十五年的时候还记得伐,五卅案一周年的时候,我们接到申城政府和公共租界过来的行文要求帮着严查一批闹事学生,说是在大马路和中国地界到处贴发传单,怀疑有赤化之嫌疑。你那时候怎么说的?公门之内好修行,不就是年轻学生火头旺,被人三讲两讲就上了马路,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喊喊口号发发传单而已。”
见他先开口,程子卿明白这真不是什么重要犯人,分明就是热血青年嘛,当下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起来,甚至还递了支烟给他。
几句话之后,程子卿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眼前这个小子年纪轻轻,资格也是嫩的很,但脑袋上多半是顶了红帽子的(赤化的暗语)。
大概是看到程子卿黑黑的面皮和和气的态度,社会经验不足的陈锦章竟然开始向他宣传起革命道理来,看着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样子。程子卿一时有了些失神,此时南方各种消息传来,孙总理要带着一群娃娃兵北上打击军阀。大概那些娃娃兵和眼前这个学生都差不多吧,年轻单纯幼稚却充满了理想和热血,深信自己能够改变中国。
而连年的军阀大战也让申城成为了各路军阀随意进出鱼肉的场所。程子卿忽然觉得既然他想改变,那就不妨给他一个机会?反正自己五年前就闯进过他们的会场。。。
“噢,噢,对了被你一说我想起来,是有这个事情,这事情后来我就扔给你了,让你去和申城政府和警察局打交道了,怎么那个时候认识的?”黄金荣拍着脑门恍然大悟。
当时程子卿得了黄金荣的意思后,想想也是,毕竟都是穷学生,在闹能闹到哪儿去,何况法租界受了法国人的影响对这类政治事件向来是站在抗议者一边的。而这些人如果被华埠警察抓到,等待他们的只怕是一番不小的磨难,最起码皮肉之苦是少不掉的。
不过手下的包打听也确实回来汇报,说是当天确实有好几个被年轻学生被追着跑进租界躲了起来。更有意思的是一个大概是什么头目或者重点分子,华埠的警察紧追不舍,终于在霞飞路被追上,然后那学生竟然当场拒捕和警察打在一起,正好旁边有几个安南巡捕在巡逻,看到有人当街斗殴赶紧冲上去制止。
华埠警察一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竟然当场拔枪,这还了得?安南巡捕当即一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二人一同弄进了中央巡捕房的牢里。
程子卿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决定去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