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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福祸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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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天已抹黑(刚黑),老林子里黑乎乎一片。头顶上风吹着树“鸣鸣”低吼声,远处传来了狼的嚎叫声,近处树上猫头鹰瞪着绿莹莹的眼睛瞅着我。这时候我可懂得到什么叫害怕了,两条腿哆嗦乱颤,想站都站不起来。大黄和大黑竖着耳朵注视着远方,脖子上的毛都立了起来,嘴里发出“唔唔”的响声。

这两条狗可真通人气,大黑蹲在我的身边,一边紧张地四处啥摸远方可能出现的情况,一边不时用舌头舔舔我的脸,仿佛在告诉我不用害怕,有它在这呢。大黄则蹭蹭地往林子外边跑去,我知道它这是回家找人去了。

过了一会,大黄领着阿玛和四周邻居打着火把来到我的身边。一看见阿玛,我“哇哇”地哭了起来。阿玛不容分说照我的屁股就踢了两脚,怒气冲冲地说:“不让你上老林子玩,你非得来,害得全屯的人都出来找你!”

回到家后,屯里的大人们陆续地从山上回来了。看到大家汗流满面的样子,我心想哪儿的人也没有咱破帽子沟的人心眼好。

有一年咱家租地主张老二的四亩山坡地,秋后叫“黑瞎子”(黑熊)造害了一多半。“‘黑瞎子’掰苞米,掰一穗丢一穗”,一点都不假。“黑瞎子”造害苞米可有两下子,进了苞米地连掰带踩,一直累得不行才挟着一穗回到山里。“黑瞎子”走后这片地的苞米只剩下满地棒子和东倒西歪的秆稞。

破帽子沟南北三里地长,东西宽约一里地,沟中住着十几户人家,全是双岭子屯大地主张家哥们的佃户。这里地名不好听,人家也少,但有一个好的传统。

据说破帽子沟以前住着一户特别有钱的大户人家,这一带的山林土地都是他家的,在外边还有好几家大买卖。这家当家的虽然有钱,自己却非常节俭。一身破皮袄穿了大半辈子,一顶破毡帽戴了几十年。这个人很善良,不论是屯里屯外的人家有了大事小情找他帮忙,他从不推托,尤其是在钱财上是有求必应。外地来要饭的只要到了他的家门口从不空手,除了米面外,有时还要给点零花钱。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这条沟住着一位大善人。

有一年庄稼大丰收,当家人带着劳计(打工的)赶了两挂马车到三十里地外的缸窑镇卖黄豆。那一天的黄豆行市特别的好,两车的黄豆都卖了个好价钱。他把钱塞到了破帽子里,中午打尖(吃饭)的时候,一高兴领着大伙多喝了点酒,回来的路上稀里糊涂把帽子掉在了半道。

那时候的道不好走,半夜时分马车才到家。家里人问卖黄豆的钱在哪呢?当家的东摸西找怎么也找不着,自己也忘了钱放在哪。家里人都以为这下完了,两大车黄豆白瞎了。

第二天早上,当家的醒来后才想起来这钱是放在帽子里头了,可这帽子又哪去了呢?大家估计可能是掉在半道上了,于是派了几个伙计顺着昨晚回来的路去找。

有一天,两三只“黑瞎子”闯进咱家的苞米地,等屯里人知道后,赶到地边一看满地的青苞米棒子和横躺竖卧的秆稞。

老爷子看到这情景心痛得直拍大腿,嘴里叨咕:“完啦,完啦!这来年可吃啥呀?”

家里的人都焦急万分等着。伙计顺着往缸窑镇的道一找,还真在道边的壕沟里找到了。帽子经车碾、人踩造得埋啦咕汰不成样子了,但钱还真一分没少。

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人们都说好心人有好报。后来这个大户人家在京城里做买卖发了大财,全家人搬到了京城。

老中华民国的时候,东北人可有个憨厚实惠劲了,邻里之间和睦相处从不你欺我诈。咱们破帽子沟的十几户人家相处得像一家人一样,谁家要是有个大事小情,全屯子的人都过来帮忙。

有一次,我不听大人的警告,带着大黑和大黄钻进了东山的老林子里。中午的时候,我想回家,记得清清楚楚朝来的路走,结果走来走去又回到了老地方。再走还是这个样,吓得我坐在地上嚎(哭)了起来。大黑和大黄呆呆地瞅着我,不明白我想干啥。

哭着哭着,我不知不觉地倚在树桩上睡着了,梦见吃着额娘做的热乎乎椴树叶子(用椴树的叶子,里边包上粘米面和小豆馅),那个香劲就甭提了。在我吃得来劲的时候,大黑用嘴巴拱醒了我。睁开眼睛一看,“哎呀”哪有什么椴树叶子,我仍坐在大林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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